大家好,我是霞姐。
1934年11月24日,在北京炮局胡同有两位将军牺牲。
一位是我们都熟知的抗日名将,吉鸿昌将军。还有一位将军叫任应岐,他到2021年才被追认为烈士。
大家可能都想不到的是,任应岐将军成功申烈的一大功臣,竟然是个农民工。
他叫马昶红,2023年的河南好人。
在两位将军牺牲90周年之际,马昶红来到北京,他前往炮局胡同口两位将军牺牲的地方,完成一个人的祭拜。
任应岐是谁,大多人都不知道,但我从小就是听着任应岐故事长大的。
因为我的爷爷马振营当年就是任应岐的勤务兵,到我父亲这一辈,说起任应岐也是满口称赞。
那时候我太小,对讲到带兵打仗的事明白得不多,但也有一件事,让我很小就对任应岐肃然起敬。
那就是1952年,任应岐的女儿任秀霞给他迁葬的故事。
任应岐牺牲后,棺椁先被运到了许昌,三年后部下筹款在鲁山东关买了三十亩地,将其运回鲁山安葬,准备建个像北京中山公园那样的纪念陵园。
后来战事愈演愈烈,陵园一直未建成,三十亩地变成了菜地。
1952年,19岁的任秀霞想着父亲生前在外征战,死后孤零零一人葬在外也没有人陪伴,准备将其迁回老家仓头乡刘河村祖坟,也好魂归故里。
一天中午,刘河村的人都在树下吃饭,任秀霞向村民们一个一个的磕头。在农村,这叫“转圈响头”,意思是恳求大家帮忙。
刘河村民纷纷伸出援手,凑了一笔迁坟的钱。到农历“十月一”,农村祭祖上坟的日子,任秀霞在刘河村民的帮助,前往鲁山迁坟。
民众得到消息后自发沿途为将军送行,我爷、我父亲、我三叔他们都参与了送行。
灵车走不了多久就被人拦下,众人纷纷烧纸祭奠将军,任秀霞一路磕头致谢,至膝盖都跪烂了……
因为拦住灵车烧纸的人太多,从鲁山东关到西城门正北,经王石桥到马村天色已黑,我爷爷就把装着任应岐遗体的灵柩迎到我们家。
当晚,我奶奶、我母亲给迁坟人做面片饭,夜里我爷他们陪着守灵烧纸。天不明奶奶、母亲又起床烧火做饭,迁葬的人们吃过早饭继续赶路。
第二天,沿途拦棺烧纸祭奠的民众仍然不断,直到天黑才运到鲁山县仓头乡刘河村老家。60里地,整整走了两天。
父亲回忆说,任应岐的灵柩很高很大,迁坟来运载的是牛拉车,前后都有牛。我还小不理解,问我父亲,为什么前后都套有牛?
父亲说,车前的牛拉,遇到大下坡怕车溜失控,后边的牛拽着能控制速度以防不测。
从父辈的讲述中,能感受到鲁山民众对任应岐将军的敬重。所以,从小在我的心中,任应岐将军一直都是伟大的。
任应岐的便装照
但等我上学读书后,突然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疑问,能叫我爷爷如此崇拜的英雄,为啥书中没有?
刘关张桃园结义的时候还讲“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任应岐和吉鸿昌一起被杀,说明他俩之间的情谊很重。可吉鸿昌书籍、电视、电影都有相关记载,而任应岐什么也没有。
我相信父亲不会对我说谎,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心里就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开始留意这方面的信息。
那时我只是好奇,看能不能找到任应岐历史上留下啥痕迹没,父亲说他伟大,肯定得有他的功绩才行。
他是和吉鸿昌一起牺牲的,我就顺着这条线索来查找资料。
吉鸿昌作为家喻户晓的抗日名将,他的生平事迹多为众人所知。任应岐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历史还是留下了他一些印记。
任应岐,字瑞周,1892年出生在河南鲁山刘河一普通农民家庭,20岁从淮阳师范弃学从戎,在部队一路征战受到重用。
1924年9月,任应岐就参加了孙中山领导的北伐战争,胜利后被任命为建国豫军总指挥、第1师师长兼第2旅旅长,后被蒋介石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12军军长。
不管军职如何,任应岐的爱国之心一直都有体现。
早在1925年上海“五卅运动”爆发,任应岐就在《民国日报》发文表示,军人可杀不可辱,全国袍泽都要奋起为国家争人格,为黄族延血脉。
1927年日本增兵青岛,企图侵占山东,任应岐代表第12军全体将士通电全国,揭露日本侵华的狼子野心,号召国人团结一致抵御外侮。
这也给当时刚刚背叛大革命的蒋介石当头一棒,任应岐所部开始遭到蒋介石的频繁调动和缩编。无奈之下,任应岐被迫离开部队,辗转到了天津。
1930年3月,任应岐率旧部参与讨伐蒋介石的中原大战。失败后退守河南新郑县,又被蒋介石部队包围,后化装逃至北平,开始了秘密的抗日反蒋活动。
北平期间,他结识中共平津地区地下党领导人刘仁。
随后,任应岐从北平回到天津后,资助河南“同乡会”主办震中中学,亲任董事长,并结识了志同道合的老乡吉鸿昌。
他们都是河南老乡,都曾受到蒋介石的重用,又因政见不同而倍受打压,俩人遂成为挚友,加事业合作者。
“九一八事变”后,吉鸿昌向蒋介石请缨抗日未准,召集旧部策划起义,起义失败后联络各地抗日武装,开始反蒋抗日。
吉鸿昌(右二)、任应岐(右一)合影
1934年,吉鸿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5月,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吉鸿昌、任应岐等人组织成立“中国人民反法西斯大同盟”,任应岐当选为中央委员会常务委员。
该组织主要任务就是抗日反蒋,秘密策划十万人的中原大暴动,推翻蒋介石缓解中央红军被围堵的困局。
为了支持这一暴动,任应岐将仅有的4.5万元全部充做组织军需,丝毫未留家用。以至就义后在外面欠有许多债务,当时的报界发出感叹:“至于任之身后,家无恒产,均为可虑。”
但“中国人反法西斯大同盟”成立后,全国爱国志士纷纷响应,并纷纷派代表到天津联系,引起了南京政府的注意和恐惧。
于是,蒋介石密令军统特务除掉任应岐、吉鸿昌。刺杀任务下达到天津军统站,但要杀掉两个将军,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特务经过研究部署,兵分两路,一路紧跟吉鸿昌,一路紧跟任应岐。但两人一个住在日租界,一个住在法租界,特务迟迟没有动手机会。
直到1934年11月9日,军统终于找到下手的机会。
吉、任二人同时外出,在天津国民大饭店38号房间内,接待李宗仁派来的代表刘少南,四人借打牌为掩护,商谈要事。
特务安排好杀手后,派一个女特务借茶房送水之机,将皮球拍进屋,看好了房间内各人所坐的位置。
吉鸿昌留有胡子最好辨认,女特务看好有胡子之人正坐在靠暖气处,因热而脱去外衣,露出随身穿的白上衣,于是留下白十字暗号。
偏巧房间内几个人搬庄换门,刘少南换到吉鸿昌的位置,也因暖气热而脱去外衣身着白上衣。
杀手突然闯进房间,对着目标开火当场将刘少南打死,弹起的子弹伤了吉鸿昌的左肩和任应岐的手臂。
反应过来的几人进行还击,枪手见势不妙,仓皇逃跑。法租界工部局巡捕闻讯后赶到现场,将房间内三人以“非法毒品交易”为名抓捕。
当晚任、吉二人被送法租界教堂医院医治枪伤,他们的部下也开始考虑营救方案。
情报得知蒋介石将把二人押送南京受审,于是设定扒毁铁路进行营救。遗憾情报不准,吉、任二人被解往北平,营救计划失败。
押至北平后,先被关押在北平军分区执法队,后送往炮局胡同的陆军监狱。
11月24日,吉鸿昌、任应岐被国民党北平军分会以“加入共党,危害民国,且两人已供认不讳”之罪名枪杀。
任应岐时年42岁,吉鸿昌39岁。
史料虽然不多,但也算清晰完整,可为何吉鸿昌人人皆知,任应岐却默默无闻呢?
我后来了解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任应岐不是共产党员不好宣传。
我就想,那能不能找到相关文献档案,证明他是共产党员呢?
但找资料这种事,很像打鱼,开始一网下去,大小肯定都能打到,到后面就会越来越难,像是大海捞针。
省内的文献史料查完,我就开始跑北京、天津,南京等地的图书馆、档案馆,可能有任应岐相关资料的地方,我都去了。
查档案大多都是高校的教授,博士们,基本上没有像我这样一个农民工去哪查资料的,所以一路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不然我很多地方大门都进不去。
有一次我到省档案馆去查,几个女同志正在忙其他事,就叫我自己上档案室库房里边去找,正好领导来,一看一个不是工作人员的人在里边,就批评她几个,我赶紧出来给几位道歉。
还有去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查冯玉祥的个人档案,当时家人捐献档案的时候签过协议,不经允许不能查阅,因为档案中间牵扯到很多历史人物和事件,有些还未解密。
我取得了冯玉祥后人的同意才去,到了馆里说必须要书面委托书,我只好在南京等了四天,他们给我写了委托书快递到南京。
有了委托书,我写清楚查哪方面档案,提供目录以后,科长签字后层层上报,馆长批了才能看。
查档案程序是非常严谨的。而且对于我来说,查档案时间很宝贵,多停留一天得多开支,出去吃饭都是浪费,经常是一坐坐一天。
这一路走来,很感谢帮助我的人,他们为什么帮我?因为我在做一件正确的事。
我接受好心人的帮助,但我有个底线,从来不接受别人的钱,谁给我钱我都不要,不管关系再远再近。
有次我去天津,见到 原国民革命军第11 军军长的儿子李春台,老人家 80 多岁了。
那一天下着雪,他留我吃饭,吃完饭了老两口硬要给我 500 块钱,我肯定是不能要。
离开时天黑了,老先生打个电灯一路送我到公交车站。我坐到公交车最后一排,眼都模糊看不清他的人,他还打着电灯在那对我挥手。
到现在那一幕我还历历在目。想想,80多岁的老人,蹒跚着站在雪地里,一直照着我前行。
我有什么理由停下呢?
吉鸿昌将军
还记得2006年我去吉鸿昌女儿吉瑞芝阿姨家,她家也在天津,她和先生都是退休老干部,对我很亲和。
吉阿姨还让她先生亲自给我做饭,我临走时她要给我 1 000 块钱,我当然也是不能要。
她就问我孩子多大了,我说上三、四年级了。她说那这样,他们刚从国外回来,带回来好多糖果,让我带回去给孩子们。
我回去后,孩子们知道是吉鸿昌将军女儿给的,那多高兴呀,拿着跑到外边分给邻居小孩。
我们这边,哪有人吃过外国糖块,更何况还是吉鸿昌将军女儿送的。
现在有个在公安工作的孩子,那时他才上初一,吃了还想要又不好意思说,回家跟他妈妈说了这事。
邻居上俺家说,俺孩子说这糖果是吉鸿昌将军女儿给的,还想要一颗。我捧了一大捧给她,这也是一种教育。
这糖果对孩子们的影响,可比钱重要多了。
天津我前后去了很多次,为啥去那么多?
我得去任两位将军工作战斗过的地方看看,哪怕什么都没有了,到了哪里,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精神。
通过多年的努力,凡是有“任应岐”这三个字的书籍、报纸,能找到的我都去找了,也找到了有关任应岐和吉鸿昌就义时的资料。
当时的《实报》登载二人“解抵北平”时说:“出站时,吉作微笑,任亦自若。”
《大公报》记载:“两人仍矜矜持持,与人谈讲过去历史,言语间多魁梧慷慨之词。”
《全民报》说:“二人遗嘱毕,均为捆绑,即就该狱后院,令二人坐于地下,各饮一弹身亡”。
《新天津》也详细报道枪决情形:“两氏阅(死刑)判决后,面容突变,但仍力持镇静,当向陆军监狱当局索纸笔,各立遗嘱一纸,致其家属……各中一弹即毙命。”
国民党元老刘人瑞之子刘绍韬,还珍藏有任应岐刑前写给夫人刘玉贤的的遗嘱,有言:
“大丈夫有志不能申,有国不能救,痛哉!”。
任应岐临行前留下的遗嘱
凡此种种,都记录下了任应岐将军的大义凛然、慷慨就义,和我父亲口中的伟大是相符合的。
这些资料中,吉鸿昌的入党信息是确切的,时间又说1932年,又说1934年,经过考证是1934年。
而任应岐我却一直未能查到他加入共产党员的确实信息。
任应岐对外一直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如果是共产党的话,也应该是利用特别身份为党从事特殊秘密工作的秘密党员,这种身份与上层都是单线联系,除了上线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为了查证任应岐的政治身份,我就给中央组织部部长写信,如果任应岐是秘密党员,中央组织部给他恢复他党员身份,假如不是党员,可不可以给他追认党员呢?
就像我们那些参与救火的、救落水儿童的烈士,牺牲后也可以追认党员。但这条路没走通。
我又想,党员身份不能明确,那国家可不可以对他进行其他认定呀?
他为国家牺牲了是肯定的,那他是烈士,还是普通爱国人士?总得有确定的评价和认定,才便于以后的宣传、研究。
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我去见了很多烈士的后代,像赵登禹、张自忠、佟麟阁等烈士的后人我都见过。
他们父辈都不是共产党,也都被党和国家追认了烈士。
我又查遍建国后所有烈士褒扬条例和政策法规,也没有哪一条规定,不是共产党员不能追认烈士。
这给我了信心,就算任应岐不是共产党也可以追认烈士,我当时就给自己定个目标,要为任应岐追认烈士而努力。
但我没想到这条路会如此漫长。
说实在话,为了给任应岐申烈,我也有点冒天下之大不韪,国家有关部门我都给写过信,去反映呼吁。
因为我感觉这不是我自己的事,是关乎对一位爱国将领身后正确评价的大事。
民政部门倒是给我回信了,最后转到我们县民政局,我去了民政局,没想到接待我的领导拍着桌子说:
“马昶红,你凭啥给中央领导写信,他任应岐是不是烈士,是不是党员,跟你啥关系?”
当时我也给气住了,我说你现在拿工资,你食的俸禄都是像任应岐他们这些先烈们用鲜血、生命换来了。
我一说,他说你滚出去。
我说,这不是你家,今天是你的办公室,说不定明天这都不是你的办公室,你没资格叫我滚。
后来其他工作人员把我拉出来,把我劝走了。
这中间经历的坎坷事可多了,但这件事从开始我就知道不容易,要是容易,为啥几十年没给他证明了、追认了。
所以中间出现很多困难、阻力,我都没有放弃。反正这条路不通,就再换一条路走呗。
民政部门当时的书面答复,就是说任应岐不是党员身份,时间太久,不能追烈士。
我想那能不能通过民革中央在全国两会期间提个议案,看这个追烈的政策会不会所松动。我去北京找到民革中央,也没结果。
有一次,平顶山市政协的余明杰说,“既然任应岐是一位爱国将领,我党的高层领导应该有评价,只要评价过,就应该能够找到。”
这话给我很大启发,我又️顺着这思路往下找,查阅孙中山、李大钊、邓小平、毛泽东……
我做这件事,开始出于兴趣爱好,但后来成为一种责任,几十年过去更是自己的人生使命了。
要不是使命,真坚持不下来。
后来我很困难的时候,包括经济各方面,我父亲说你这件事你可以停下来,但你不可以放下去,停下来等着你有精力、有能力的时候你再去继续。
我父亲叫马德安,他读过8年私塾,鲁山解放得早,48年搞土地改革的时候,我父亲编了一出剧本,叫《血海深仇》,排练的时候没人演坏人,我父亲就演了。
他能编会演,就被到村里调研的领导看中,要把他带走,但我爷身体不好,父亲没去成留在村里当农民,后来参与了任应岐的迁坟。
我呢,从小爱读书但也没考上大学,我要是考大学有份稳定的工作,肯定得把工作先干好,那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出去查找任应岐的资料了。
所以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我父亲就说,人到世上都是带着使命,可能为任将军申请烈士这就是我们家的使命。
我妈没读过书,也不会说大道理,但她知道我在做的是件好事,所以也很支持我。
记得有一次我去北京查资料的时候,我母亲送我出大门,走出大门到胡同口的时候,母亲喊住了我,要给我 20 块钱,那时候刚出 20 块的钞票。
我说,我娘,我去北京准备了盘缠路费呢。
母亲说,其他我没有,这钱你拿着,放到鞋垫下边,万一搁外边没钱回不了家,你能买点吃的能回家。
唉,一提到父亲母亲,我真是控制不住要掉眼泪。
那 20 块钱我没花,回来后又交给我娘。
媒体采访我留下了母亲看我工作的照片
我们县政协原先文史委主任程广业给我说啥?他说当年是不是任应岐灵柩放你家,魂灵魂留到你家附到你身上了,你才会这么执着。
我后来也奇怪,对任应岐这件事,确实感觉到从灵魂之中带来的使命感。
记得我在鹤壁打工的时候,有次晚上做梦梦到任应岐将军,一看日历,他牺牲80周年的日子快到了。
我准备请假回去给他扫墓,但老板不给假,后来我就跟刘河小学校长联系,这小学最早就是任应岐创建的。
我给校长说,我在外边回不来,寄过来点钱,组织学生们去给任应岐扫墓祭奠。
我原本计划寄500块钱,家属说500有点少寄 1 000。我家属也是比较支持我做这件事,后来就是俺俩开着三轮车到镇上信用社给校长汇款的。
扫完墓还剩下400块钱,校长说要退还给我了。我让校长别还了,组织去的学生写一下扫墓的感想,然后评选一二三等奖,给孩子们买点学习用品鼓励他们一下。
到现在我还保存着那几十篇作文,有时间就拿出来看看,确实很感动。一算,那些孩子都考大学了。
其实,扫墓的头天晚上我还是偷偷坐火车回去了,放心不下。
经过多年的努力,我还真在党的高层领导文献中,发现了对任应岐的评价。
在一份写于30年代《李大钊同志传略》中,就记录有:大钊同志牺牲前,不避牺牲,坚持联合一切进步实力,如国民党旧部,任应岐烈士的部队等进行斗争。
这史料里可以清晰看到,任应岐名字后面的“烈士”二字是后改上去的,原字是“师长”。
这是为党十五大宣传做的领导人传记,把“师长”改为“烈士”当然不是笔误,是党对任应岐英勇就义的高度认可和评价。
2005年7月的一天,下着大雨,也干不了活,我就到鲁山县图书馆,付100元押金借两本书准备回去看。
但我用塑料袋装好放在自行车前的篓子里准备离开时,突然想到《毛泽东文集》里会不会有关于任应岐的评价?
大家熟知的《毛泽东选集》,很少关注《毛泽东文集》。我赶快回到图书馆仔细地翻找,生怕漏掉一页一字。
真在《毛泽东文集》第二卷《反投降提纲》一文中,找到任应岐的名字,里面明确写到:
“九一八”事变后,吉鸿昌、任应岐等人坚持革命、没有叛变。
书中还有关于任应岐的注释记载:“与吉鸿昌组织中国人民反法西斯大同盟,进行反蒋抗日活动……在北平遇害。”
这可是来自国家最高领导人对他评价,我想申烈有望了。
当我兴冲冲地走出图书馆后,才发觉放在车篓里的两本书不见了,100元押金自然无法退后。
我在图书馆查阅资料
同年9月,我看北京市档案馆举办的党史珍贵档案展上,披露了一份名为《何应钦关于吉鸿昌赤化的密电》。
这份密电正是导致吉鸿昌被捕遇害的导火索。
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北京市档案馆,看看有没有任应岐没解密的史料。
我每次出门都会带一大包任应岐的资料,这其中当然会包括吉鸿昌的。
市档案馆研究室的刘苏主任,看过我提交的资料后就给我说,11 月 23 号档案馆要召开吉鸿昌研讨会,让我也去参加。
我当时已经在返回河南的火车上,我说对吉鸿昌我也没研究,仅对任应岐关注的多一点,还是不去了。
他说你提供的资料中牵扯到很多吉鸿昌,你对吉鸿昌了解也不少,可以参加。
我听后就好奇一问,为啥能开吉鸿昌研讨会,不能开任应岐的研讨会?
刘主任跟我说,这都是上一年就安排好的工作计划,要改变研讨会主题得请示领导。
请示后,领导说先开吉鸿昌,再开任应岐的会。
我一听,说他俩身份基本上相当的,怎么还分先后呢,而且任应岐的资历比吉鸿昌还要老。
我到家后,刘主任电话来了,说领导同意,会议主题改成“吉鸿昌、任应岐研讨会”,还给我发一个邀请函。
那时我父亲还在,他也很高兴,给了我200块去买套西装,说你去北京开会,不能穿得太寒酸。
从小我父亲就对我说,衣服无论好赖新旧,都要干净整洁,去见别人既是对他人的尊重,也是庄严自己。
县里领导们知道后很重视,也申请一起参会,说这是一个重大突破。
2005年11月23日,北京市档案馆举办“吉鸿昌任应岐史料研讨会”在北京正式召开,我作为唯一的任应岐民间研究者参与了会议。
北京的这次会,我见到了国内一些权威的专家学者,我多年收集研究的资料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刘苏主任给我题词:“存真求实,爱国敬业。”
天津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方兆麟得知我收集的这些史料,是靠打零工抽空做的,还写了封信让我捎回去给市政协的领导,建议安排我到文史单位协助工作,好使我生活安定,方便研究。
这封信我一直保存着,至今也没有递交。
根据我之前多年调查到的文献史料,当时会议就提出,有关部门应考虑追认任应岐烈士称号。
北京这次会议也邀请任应岐的后人,女儿任秀霞,儿媳马文华都到了现场。
任应岐牺牲时,妻子刘玉贤还怀着身孕,艰难逃离天津辗转回到鲁山老家,很快也因气愤得了肺病,后又因无钱医治撒手人寰,留下三个年幼的孩子。
刘玉贤和三个年幼的孩子
后来,任应岐的部下 程耀德去到延安,受到周恩来等中央领导的接见,到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后,受党的委派回到豫南组织队伍,程耀德这才将流落老家的三个孩子带到部队照顾。
陡沟起义后,任应岐的两个儿子任少岐、任中华就一直生活在新四军5师师长李先念和政委陈少敏的身边。
1946年第5师在“中原突围”中,部队被包围了,任少岐、任中华两兄弟一个 15 岁,一个才 11岁。
战斗打了一夜,部队要突围,陈少敏将40块大洋分别缝在了两兄弟的腰带里边,两兄弟跑到山上一个大石头下躲起来。
等天亮了一看,大哥任少岐跑掉一只鞋,他让弟弟等着他,他去找鞋,然后失踪了,多半是牺牲了。
任中华左等右等不见哥哥,又累又饿只好下山来找吃的,去到一户地主家,他掏出大洋说买东西吃,人家一看有钱,就把他钱没收了,留下来放牛放羊。
任中华当了小长工,直到解放后政府才发现了他。问他是谁?哪里的?他才说,俺爸是任应岐。
这才重新入伍当了解放军,李先念在湖北一次会议中遇到了任中华,就让他转业回北京去找陈妈妈,当时陈少敏在全国总工会任负责人。
任中华回北京后,陈少敏将他安排在全国总工会档案室工作。有一次他去天津看望吉鸿昌夫人,他叫对方大姨妈。
吉夫人就跟他说,中华,你刘仁叔叔到处找你,你回北京去赶快去找你刘叔叔。
刘仁时任北京市的第二书记,之前他是平津地区地下党的负责人,刘仁在天津搞地下工作的时候,就经常在任应岐家开秘密会议了,任应岐用他的身份成功掩护着刘仁的地下活动。
任中华找到刘仁后,刘仁问他工作如何,他说自己文化程度不行,还想上学,于是被安排到北京男中继续读中学。
任中华毕业后想当老师,就一直在北京团年湖小学教书育人。
任中华夫妇生前也多次向民政部门提过申请,追认父亲为烈士,但都因无法确认父亲的党员身份,和提供有力的证据而不了了之。
1988年,任中华为在家乡给父亲修建墓园立碑。特找到李先念为他任应岐题词。
李先念写下:人民的儿子。
1996年,任中华因心脏病去世了。
任应岐的女儿任秀霞父亲牺牲的时候,也才一岁多,跟随程耀德到部队一段时间后,又回到鲁山老家依靠亲戚生活,长大后嫁到了宝丰。
为什么任应岐没有被追认为烈士,原因是多方面的。我也专门写过材料给相关部门反映。
兄妹俩时断时续的申请,没有形成持续性的跟进,没能较早地引起相关部门领导的重视。
加之过去在宣传吉鸿昌的英雄事迹的同时,某些作者和编剧对任应岐不了解,对其真实形象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歪曲和贬损,误导了读者和观众,也有意无意间增加了对任应岐问题的落实困难性。
改革开放后,一些报纸及刊物才陆续有了纪念任应岐的文章出现,但由于文章的作者人微言轻,均未引起社会上大的反响及上级领导的重视。
时至2005年,任应岐的烈士问题没有得到认定,与会专家都说是一种遗憾。
那次会议,74岁的任秀霞跟我说,父亲为国家做了那么大贡献,到现在连个烈士也不是,说着都哭了。
我只能劝她说,你看1934年11月24号你父亲和吉鸿昌将军就义的时候,正是红军最艰苦的阶段,8万红军过湘江,只剩3万,几万人牺牲了,留下名字的有多少呢?
我说,你父亲或多或少还能查到一些资料,历史给他留下了一点记忆,也算幸运了,你要想开点。
老太太眼含热泪和我说:“孩子,我爸这事就靠你们了。”
我当时听到这话,心理的压力多大呀,就感觉这事不做都不行了。
北京的这次会议,不少媒体都去了,这影响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
正面就是说,把任应岐首次推到公众面前,大家都对他有了新认识,会引起新的研究和关注。
负面就上无形之中给民政部门某些不作为的人施加了压力,让他们产生抵触情绪,不高兴了,反而成了申烈路上的新阻碍。
比如我们省有个副处长就在办公室问我,任应岐追烈这件事,你们都主张着给他追认,这么多年过去了,国家也给他补助不了啥,追个烈士又有啥意义呢?
我说,因为他是给国家民族牺牲的,我们可以忘记他,但国家、政府不能忘他了,只有成为烈士,国家才会记住他,大家才会敬仰他,学习他。
当我们送申烈材料时,还有个别部门负责人,抵触情绪也很大,直接说材料别往我这送,送也不批。
我说一百句话,不抵他说一句话。心里不委屈是假,但反过来又想,是自己心甘情愿去做的事,委屈也就委屈吧。
我父亲跟我说,就如一堵墙堵你跟前,头都撞到墙上也过不去,你得绕着弯过去,是不是?
我父亲还说过一句,你负重前行,就像背个大石头感觉是压力,可能到前边遇到墙有点高,你过不去,给那石头放到地下,你当作垫脚石,一下子都过去。
我受父亲影响也比较大。在最困难的时候,不管生活,工作,人生遇到困难、遇到阻力的时候,他总能说一些激励我的话,使我坚持下去。
晚上我有时候失眠,睡不着,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我就去看书,我家有一间房子里边都是书,2000多本。
我去看啥书呢?看《毛泽东选集》,看红军长征期间,在红军最困难的阶段,他写的文章是啥,看他面对困难时的那种心境,给自己找个排泄压力的出口。
北京会议之后,陆续有媒体记者来采访我,他们把我从建筑工地拉回去,听我说这些经历。
我接受采访呢,主要是想更多人知道任应岐,但有人看了说我做这事是贪图名利。这事就像你们关爱抗战老兵,为名利谁会几十年去做?
就像乔书明老师说那样,马昶红,你要下那功夫赚钱了,早就百万富翁了。
我说,对金钱没有那种追求欲望,我身上两块钱能在外生活两天,在天津住10块一晚的鸡毛小店,臭味熏天,我照样点着蜡烛看书入睡。
朋友们开始觉得我很傻,时间长了也佩服我。有一次,我去南京查资料,有个朋友的朋友听说我的事情后,要请我吃饭。
这个朋友说自己曾经也喜欢历史,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他就想自己先去赚钱,有钱了再来研究。现在他有房有车,几百万存款,但已经没有想去研究的劲了。
给原河南省委副书记李宝光讲任应岐事迹
还有的人说我爱多管闲事,可有些事你遇到了,你能不管吗?
就像2013年我去董周乡何家庄村找资料,这里何官生的父亲也做过任应岐的随从。
到了他家,家里也是穷得很,聊完老两口说要请我吃饭,三个人只有两个馒头和红薯干。
老太太叫冯玉贤,70多岁,我刚去时她听我们聊天,还在一旁说,你这年轻孩咋一天这么多事?
我跟她,我说是为任应岐申请烈士来的。老太太一听掉泪了,搁那擦眼泪。我说是不是我那点说的不对,让你不高兴了?
她说,不是。然后试探着问我,你知道冯义亭不?我说知道呀,是个革命烈士。
老太太说,那是我父亲。我就问她,那国家给你有啥待遇没?
她说啥也没有,刚开始有低保政策的时候,她去申请,可工作人员说她是女儿,出嫁在外不算数。
老太太当时就我说哭了,她说出生才 10 个月,父亲就去参加八路军,后来说死了,死在哪里也不知道。
“父亲就我一个独生女儿,还不算数。”老太太说着就哭了。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就把电话号码给她,让她啥时间上鲁山去打电话给我,我带她去找找。
老太太真来了,我骑着电动车带着老太太来到民政局,找到局长说了说情况,两三个月后他家人给我打电话,说很感谢我,给她批了低保一月能有三十块钱。
我说不用感谢我,你是烈士后代,一月三几十块钱,早应该给你。
后来那老太太又和我说,她最大愿望就是想知道父亲牺牲在哪里,想去祭拜一下。
你说,这种请求,知道了能不管吗?
当时南京《扬子晚报》有个“寻路—让烈士回家”的栏目,我给他们联系上后,真找到了烈士冯义亭的安葬地,就在江苏涟水的烈士陵园。
有个老板企业做得很大,资产得上亿,他在报纸上得知这事后,说要亲自带这个老太太去祭拜父亲。
我说这是好事呀,就和那老板联系,他当时人在国外,说等他回来就开着奔驰带老太太去,但他和我说,要签一个协议,途中老太太出任何事都和他无关。
其实人家考虑的也对,但我肯定没法和老太太解释清楚这个协议,我只能说那就算了。
但这事就一直搁在我心里,放不下。
带志愿者去看望冯玉贤
一直到2020年,冯玉贤老太太的孩子给我打电话,就是说老太太身体也不太好,都83岁了,怕是没机会去江苏了。
我听了心里着急呀,正好鲁山县观音寺乡太平堡村党支部书记常其峰,他们村观上有古碑让我去拓碑,将内容整理出来也算村里的文化遗产。
中午,常书记就说要请我吃饭,他也是优秀党员,开始说要带我去大饭店吃,我说没必要,我吃个便饭就行,不要浪费。
吃饭的时候,我没忍住,就和他说起这事。
常书记一听,说没事他来安排,开始也说他亲自去,后来他上省里开会没时间。他就让我算一下去一趟的多少钱。
我算了算,给他说得3千多呢,书记二话没说,让我去一个商店拿4千,他交代好了。
我们去之前,得先去军人事务局开个证明,大冬天老太太袜子都没穿,可那工作人员就不给开,怕路上出事承担责任。我是各种保证,才把证明给开了。
为这事,我还和一些领导说,任应岐还不是烈士,咋为难我都行,但冯义亭是国家认定了的烈士,这样为难烈士女儿实在不合理。
办好手续,我和另外一个烈士后人刘伟伟一起,找了辆车拉着老太太一路赶到江苏涟水烈士陵园。
陵园其实是个广场,广场中央是涟水战役烈士纪念碑,冯义亭烈士的墓在纪念碑后面约20米处的草坪上。
看到父亲名字的时候,老太太哭得那个伤心呀。当时广场有活动,在场的人都落泪的了。
一个保洁过来拉着我说,兄弟,我请你们几个烈士家乡来的去吃顿饭,你们大老远来一趟太不容易了。
我说那肯定不能,保洁说让我留个他的电话,以后清明节来不了,他来帮忙扫墓。他说烈士是保卫我们涟水牺牲的,我们应该为烈士做点什么。
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感谢这个叫徐祝成的保洁员,他的觉悟可能比一些干部还要高。
回去后,我给平顶山老促会的也说了这事,会长裴建中是部队转业的,对烈士有感情,以后节日都会给冯玉贤不同程度的慰问和关怀。
我有时也想不通,很多事是有能力的人轻松一句话就解决了,可人家就是不做,最后责任都到我这个没能力的人身上,要这种千难万难的。
这时我就想起俺父亲说的,人来到世上都是有使命的,养家糊口是使命,对社会做贡献也是使命。
我最困难的时候,申烈推不动的时候, 我都给女儿、儿子交代,说这事是你老爷就交代的,我要是办不成你们以后俩接着要办下去,这是咱家的使命。
我看了那么多书,唯物也唯心。
我母亲80岁生日的那天,我父亲去世了,他在医院22天数次下病危通知,一直等到这天。而我母亲去世那天,正好又是我儿子的生日。
我就想,冥冥中父母选择这个特殊的日子去世,也是希望亲人能够多记住他们吧。
普通人如此,何况像任应岐这样的先烈呢,他们肯定也希望国人不要忘记吧。
2007年,扶沟县新修建了吉鸿昌纪念馆,占地一百多亩,开馆那天,吉鸿昌女儿给我打电话,让我也去。
我去了后,看到她坐着轮椅,我就帮她推轮椅,很多领导也都去了现场参观,当时还去了一个少将。
还有军事博物馆的领导也去了,我之前在北京查资料的时候就认识他们,一起合照留影的时候,他们就说:
“昶红,这个纪念馆就是我们做的方案,你回去后也搞个任应岐纪念馆吧。规模再小,两三间旧瓦房也可以,使任应岐的灵魂也有个安放之处。”
我当时想,这都是政府做的事,我个人哪有能力。
马昶红在扶沟吉鸿昌纪念馆留影
这些年,为搜集任应岐将军的资料,我行程数万里,足迹踏遍半个中国。
为考证任应岐档案细节,我走南闯北,拜访专家学者、拜见烈士后人,也算是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
我相信,历史总会有盖棺定论的一天。
记得有一次黄小同委员来鲁山开邓小平纪念会,我就带着他们一块去到任应岐的故居,给他讲任应岐的这些事。
黄小同是全国政协委员,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原室务委员、秘书长,晚上欢迎晚宴时,我们市委书记、市长都在现场。
我在最后边坐着,黄小同端着酒杯直接走到我跟前,当着县书记他们问,你是在政协工作的?
我都很尴尬,说自己没有工作,就是打工的。
后来我要去北京找他的时候,给打工的老板请假,领导不准假。我父亲知道后,说他不准你假,你辞工算了。
我觉得这事很重要,真就辞工去了北京找他,半个月工资都没要。
2014年,黄小同在全国政协办公厅主办的刊物《纵横》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标题就叫《任应岐——不应该被历史遗忘的爱国将军》。
文章客观详实梳理了任应岐将军的一生,并在文章结尾说:历史不会忘记每一位为国家为民族而献身的人。
他那种身份、学术上地位的专家能站出来发声,太不容易了。
2017年9月,鲁山县炎黄文化研究会任应岐研究中心成立,并正式启动申烈工作。2019年4月,鲁山县委成立任应岐申烈工作领导小组。
我作为申烈的工作成员,全心身投入到申烈资料的补充、完善和整理,形成60余万字的《任应岐资料汇编》,最后确认主证材料12份。
材料整理好,一步一步往上报送,从村级开始要打证明,村党支部,村委会,乡党委,乡政府,县以上,除了党委和政府,军人事务局也得证明。
每一级都得经很多部门的签字,才能形成一份完整的材料继续往上报,每签一个字,签字的人就要负责,中间的程序之严谨可想而知。
2021 年7月9日,河南省人民政府正式批准任应岐为烈士,看到批复文件后,我真的大哭了一场,几十年心愿总算实现了。
我第一时间就直奔爷爷、父亲的坟头,任应岐烈士的陵墓,烧香磕头,把这喜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曾经很支持申烈的人,有些已经离世了,比如任应岐的儿媳马文华。记得有一次去北京,她要给我300块路费,我没要。
关于为任应岐将军申烈,我从不认为这是家事,烈士是为国家的牺牲,申烈是每一个国人的事。
任应岐烈士申请下来后,想起规模宏大的吉鸿昌纪念馆,我想是不是真的做个任应岐纪念馆,让群众也能纪念他。
这些年,我共收集有关任应岐烈士的资料上千页,500余万字,可以说是全国最全的了。
我就在家说起这个事,我儿子马逸飞刚参加工作两个月,他说,爸,我还没多余的钱,给你一万块钱去办这事。
说起来我很幸运,这几十年我沉浸在这件事中,有时间有钱就往外跑,一点没照顾上家,但两个孩子都争取,考上大学有了工作,对我也很孝顺。
后来鲁山有个爱心人士宗玲玲知道后给我一万块,还有个鲁山籍的军旅书法家任福安也给了我一万,虽然简陋,初步建起了“任应岐纪念馆。”
任应岐烈士证书
任应岐烈士申请下来后,又经中央军人事务部备案,并上报到党和国家功勋荣誉表彰工作委员会批准,于2022年9月30日,国家烈士纪念日之际,在鲁山县第一烈士陵园里隆重举行任应岐烈士光荣证颁授仪式。
迟到了88年的烈士证书,终于交到烈士女儿任秀霞的手上。
站在人群中,我又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给我讲任应岐将军时的那种崇拜和敬佩。
我也想起了母亲的话:总之,做的是个好事。
故事结束,我还想说一点马昶红。
我第一次见马昶红,是去鲁山走访抗战老兵,他在旁边做翻译。
马昶红是个在人群中容易被忽略掉的人,他话不多,只字未提申烈的事,我甚至都没想过以后还会有交集。
同行的志愿者龙哥说,你可以写写马昶红,他很有故事的,才知道他以一举之力帮一个爱国将军成功申烈了。
我们做过很多烈士的故事,知道申烈的困难程度,我当时太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回来后我们多次交流,真切感受到,这件事还真只有他这样人的人才能做到。
有句话不是说,再伟大的梦想,也抵不过傻子式的坚持。
马昶红几十年如一日的探究一件事,绝对的专家了。而且长年累月的坚持阅读,也完全地改变了他,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
这篇文章我跟他逐字对了5个小时,他每改一个字都要告诉我原因,而且说得我都心服口服,我感觉他的校对能力完全可以胜任图书出版的校对工作了。
我作为一个以文字为专业的人,也由衷佩服他。
人的一生,能不计后果的坚持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这何尝不是幸福。
如果这件事还是利他的,那何尝不是一种伟大。
马昶红今年57岁,他说还有好多的好事要去做。但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能重走任应岐烈士走过的路。
我相信,他一定会完成,因为他是马昶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