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参加,就是打我的脸。”电话那头,弟弟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别忘了,这些年你家缺钱,侄子学费的第一笔,是谁出的?”

我没有回应,攥着手机的手却开始发抖。窗外秋风骤起,枯叶打在玻璃上,声声作响。

“我们有女儿。”老伴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他站在门口,神情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定,“你别忘了,她也是要读书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直扎进我心里。我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侄子考上985时弟弟的兴奋,又仿佛看见女儿在灯下写作业时偷偷抹眼泪的样子。

我知道,我的选择,注定让所有人失望。

我叫刘玉芬,今年54岁。老家在北方一个普通的小县城,家里兄妹四个,我是长姐,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是典型的老一辈农民,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从小到大,家里最好的吃穿永远是留给两个弟弟的。

妹妹和我,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父母常说:“女孩子早晚是别人家的,没必要花太多心思。”于是,我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妹妹也一样。

我们被送到城里打工,挣的钱全寄回家,供两个弟弟读书。

大弟刘玉强争气,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师范学校,后来成了县里的小学老师,在家里威风得不得了。小弟刘玉明成绩一般,混了个中专,勉强进了乡里当临时工。尽管如此,他仍是父母的骄傲。毕竟是“顶门立户”的儿子。

而我,19岁那年被父母“随便”嫁给了邻村的刘建军。他家穷,父母觉得他老实,能吃苦,不会欺负我。婚后,我跟刘建军一起打工,日子虽清苦,但他对我和孩子还算不错。我们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刘晓婉。


可惜,在父母眼里,我的生活毫无分量。即便我每年拿出收入的一大半贴补娘家,弟弟们仍觉得理所当然。尤其是小弟刘玉明,仗着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出尽了风头。

让我彻底心寒的,是三年前。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刘晓婉刚升高一,成绩在全县排前五。她一直想考北京的重点大学,但学费、补课费、生活费,全都是巨大的压力。我们夫妻俩商量了很久,决定找娘家借点钱。

我记得那天下午,顶着烈日去了弟弟刘玉明家。他家在县里买了房,装修得很好,客厅里摆着一台超过50寸的大电视。小侄子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脚边堆着一地的零食袋。

“借钱?”刘玉明皱着眉,语气里透出一种不耐烦,“姐,你们家不是一直挺省的吗?怎么还差钱?”


我硬着头皮解释,说女儿学习好,想让她多上一些补习班,争取考个好学校。

“不行。”他打断了我,语气干脆,“家里的钱都留给我儿子用。再说了,你们家也有手有脚,为什么要靠我们贴补?”

那一刻,我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玉明,你别这样。”站在一旁的弟媳倒是笑眯眯地打圆场,“侄女聪明是好事,但女孩子嘛,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以后嫁人了,学历再高也没用。我们家小斌可不一样,他可是要考985的,将来是要光宗耀祖的!”

她的话像根针,刺得我生疼。那天我没拿到一分钱,回家的路上,脚底像灌了铅。

后来,女儿晓婉知道了这件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晚上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我靠在门外,听着她的抽泣声,心疼得喘不过气。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向娘家开过口。

侄子小斌最终如愿考上了985,成了全家人的骄傲。升学宴办得风风光光,发请帖的时候,弟弟特意嘱咐我:“你一定要到场,亲戚朋友都在呢,别给我丢人。”

我没回答,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女儿。她坐在书桌前,桌上摊开一本老旧的习题集,连笔记都写得密密麻麻。那是她用自己压岁钱买的旧书。

其实我早就知道,这场宴会我不会去。


升学宴那天,刘建军开车送女儿去学校,我一个人在家。傍晚时分,弟弟的电话打了过来。

“姐!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里带着隐约的怒气,“我们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家也没闲钱包红包了。”

“你!”弟弟气得直喘,“侄子上学的第一笔钱,是我出的!你这么做,良心过得去吗?”

“玉明,”我打断了他,“你还记得我初中时为什么辍学吗?你还记得你读书那几年,我每天在工厂加班到凌晨吗?你说我良心过得去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是一声冷笑。


“行,姐,你厉害。”他说,“今天你不来,以后也别再来往了。”

电话挂断后,我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只剩下风吹窗帘的声音。

几天后,弟弟真的没再联系我。他在家族群里发了条消息:“某些人,做人真是让人寒心。”

我没回复,退出了群聊。

日子依旧在过。晓婉考上了重点大学,拿了奖学金,学费问题才勉强解决。每次听她打电话说学校里的事,我心里总是觉得五味杂陈。

有一次,她在电话里问我:“妈,您后悔吗?”

我愣了一下,问她:“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没把自己过好。”她轻声说,“为别人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没人记得您的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轻得像风,我却听得鼻子一酸。

“晓婉,”我想了想,回答她,“妈不后悔。妈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像我一样。”

电话挂断后,我抬起头,窗外的阳光正好,暖得让我有些恍惚。

后来听说,侄子大学毕业后回了老家,进了一家事业单位。弟弟一家依旧过着他们的日子,和我再也没有交集。

而我呢,女儿毕业后去了大城市工作,偶尔回来探亲,每次都会带上一大堆礼物。她总喜欢抱着我说:“妈,以后家里有我呢。”

我的眼眶有些湿,却笑着回答她:“好,家里有你。”

我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但至少,我还有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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