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本号8月6日的文章《一周不腐の便当,漂白糙米的妙剂,陆军马鹿口粮的“科技与狠活”》中聊了一下二战时期日本陆军滥用食品添加剂的历史。当时有读者在留言中提及了“突击锭”,其实这是日本军队在战时采用的各类兴奋剂药品中的一种,本文将针对日军“兴奋剂”的话题进行专门介绍,希望得到各位看官的评论和点赞。

“兴奋剂”对于大众并不陌生,不过一般出现在体育赛场上,比如巴黎奥运会上美国游泳队那诡异的“紫薯脸”引发的疑惑。然而,兴奋剂的应用远不限于体育竞技活动,在二战期间,交战双方都将含有兴奋剂的药物作为军需品配发给军人,以便在紧张激烈的战场环境下缓解疲劳,保持兴奋,消除恐惧,甚至漠视死亡!就算是饱受武士道精神熏陶的日本军队,也需要借助此类药物让“武士们”更从容地奔赴死地,无论陆海军都曾大量使用所谓“觉醒剂”以提神醒脑。此外,无论战时还是战后,这类药物都公开售卖,成为日本财阀敛财聚富的手段,滥用之下荼毒生灵。那么,这个“觉醒剂”到底是什么?



1945年5月,在南九州知览基地陆军特攻队员在登机出击前饮下壮行酒,据报道他们曾服用兴奋剂以保持亢奋。

“觉醒剂”的实真面目

1888年,时任东京药学会会长的长井长义成功地从麻黄碱中分离出一种新的有机化合物——甲基苯丙胺。1919年,日本化学家绪方彰也将甲基苯丙胺结晶化,而这种白色晶体在今天有一个为人熟知的名称“冰毒”。不过,在20世纪初叶,甲基苯丙胺的成瘾性和兴奋作用还未被发现。1935年,英国葛兰素史克药品公司基于安非他命开发了苯丙胺药物,这种吸入式药物在欧美市场风靡一时,并且被列入合法兴奋剂,在1936年的柏林奥运会中被美国运动员广泛使用。1937年,德国也自行研制了甲基苯丙胺药物“柏飞丁”,并且完全放开在民用市场的售卖,而在战时更是大量供应德军使用。



■德国在二战前生产的甲基苯丙胺药物“柏飞丁”,战时也大量供应德军使用。

尽管日本是甲基苯丙胺的发明国,但是直到1940年才通过仿制外国药物,成功获得自己的民用“兴奋剂”,包括小野制药和富山化学工业都开发并生产含有甲基苯丙胺成分的药品,于1941年投入市场。甲基苯丙胺药物最初还仅仅是作为治疗精神疾病的注射药物,需要在医生指导下使用,然而其应用很快从精神科扩散到了内科,用于“治疗”低血压以及各种疲劳症状,进而冠以“觉醒剂”、“除倦觉醒剂”之类的名称公开向大众出售,到1943年连《运动年鉴》上都刊登了“觉醒剂”的广告,宣称可有效消除疲劳,缓解宿醉。



■战时日本推销“除倦觉醒剂”的商业广告。

甲基苯丙胺是一种强效中枢神经系统兴奋剂,在具体临床操作上,仅仅2~20毫克就可以让人处于高度亢奋状态,并且迅速从疲劳状态中恢复。日本医学界当时甚至用少剂量的“觉醒剂”实验性治疗脑溢血患者,据实验者声称,在脑溢血患者昏迷后注射该药,静待20~30分钟,患者就可逐渐恢复知觉。虽然实验记录中也提及存在食欲不振、眩晕、头痛等副作用,但是这种轻描淡写的记述显然不足以打消药品企业将其大规模投入市场的念头。



■战时大日本制药株式会社关于“觉醒剂”的宣传海报。
特攻队员的万能剂

甲基苯丙胺药物的提神效用自然受到日本军方的注意,实际上早在“觉醒剂”向普通大众开放之前,它就被用于军事用途。在厚生省药务科长就“觉醒剂”的生产接受国会质询时表示,考虑到战时士兵们需要从疲劳中迅速恢复,此类药物可以用于恢复精力、缓解睡意的目的。在太平洋战争初期,日军就存在使用兴奋剂的情况,比如著名零战飞行员坂井三郎战后回忆,在出击前军医会给他注射“葡萄糖”,以便在长途飞行中保持清醒,战后他再次遇见军医时才被告知,所谓“葡萄糖”中含有甲基苯丙胺成分。



■日本海军王牌飞行员坂井三郎在出击前曾被注射含有兴奋剂的药剂,以保持清醒。

随着大众版“觉醒剂”的问世,日军使用兴奋剂药品更为便利了。日本海军军医会杂志在1943年6月刊载了将民用甲基苯丙胺药物用于士兵的临床实验结果,在注射较少剂量后,受试者在30分钟到1小时内处于精神饱满状态。日本海军军医竹村多一建议将其投放给一线士兵,并认为短期负面效果仅仅是血压增高,食欲减退。在海军信号兵身上进行的实验也印证了“觉醒剂”的显著效果,仅仅服用了6片甲基苯丙胺药物,眼睛的疲劳感大减且精神注意力高度集中。陆军航空技术所也基于苯丙胺药物制作了“航空活力药”,作为提供给前线飞行员的“营养品”,根据使用说明,该药物1日服用1~3次即可保持精力充沛。至于长期服用此类药物会给人体会带来何种影响,并不在日本军方的考虑范围内。



■左图为日本陆军的“航空活力药”实物,为战后美军拍摄。右图是1943年海军军医会杂志关于使用“觉醒剂”的临床验报道。

太平洋战争末期,为了挽回败局,日本陆海军采取疯狂的自杀攻击战术,纷纷组建灭绝人性的特别攻击队,为了让特攻队员们能够压制求生欲望,克服死亡恐惧,从而完成自杀式攻击,各类含有兴奋剂的“营养品”被列入特攻部队的军需品清单。战时曾在茨城县某军需工厂内工作的梅田和子后来回忆,她曾经偷偷尝过自己包装的航空巧克力,入口后顿时有精神振奋的感觉,而她的学长称这是特攻队员的最后一餐。日本陆军航空技术所确实在1943年从德国引进了含有苯丙胺成分的巧克力,并要求大日本制药公司协助开发,但没有实物照片公开,也不确定是否有特攻队员食用。日本海军在战争末期组建过一支蛙人特攻部队,即“伏龙特攻队”,有队员回忆在训练时曾服用“觉醒剂”,确保能够在夜间保持兴奋状态。根据战后披露的电报记录显示,1945年5月前往冲绳执行特攻任务的“义烈空挺队”在出发时也携带了疑似含有兴奋物质的“击灭药”和“热地战力源”等药品。



■日本MBS新闻网制作的纪录片中展示了特攻队员服用的各类“觉醒剂”。


战后混乱的全民嗑药

在战争末期,各类兴奋剂被日本军方作为“本土决战兵器”之一大量生产储备,以至于到战争结束时,日军仓库内存有大量兴奋剂药品,即便是远在苏门答腊岛的日本部队,如第101机关炮大队,在其仓库内仍有20瓶“觉醒剂”。盟国在处理此类药品时采取了非常草率的态度,驻日盟军最高司令部于1945年12月4日发布了《日本军用麻醉药品的保管与分配》,将日军库存的“觉醒剂”交给获得美军“授权”的药品销售商,投放市场,民众可以直接采购。于是大量“觉醒剂”在没有任何管制的情况下流入战后的日本社会。



■日本陆军第101机关炮大队的医用物资表,其中“觉醒剂”(ヒロポン)赫然在列。

在战败气氛笼罩下的战后日本,对于精神萎靡、生活困顿的日本普通民众而言,“觉醒剂”成为和酒类、香烟一样用来慰藉身心的嗜好品,而且价格低廉,易于获得,因此风行一时。当时一包10支装的甲基苯丙胺注射剂公开售价为81.5日元,黑市价格为100日元,而日本酒的售价为1升645日元!“觉醒剂”的扩散和滥用涵盖了各个阶层,从普通工人到知名作家、演员,几乎都有注射或服用“觉醒剂”的经历,堪称全民嗑药。制药企业也看中商机,在缺乏监管的情况下大量生产,据记载当时全日本有23家药厂生产了24个品牌的甲基苯丙胺药品,加剧了“觉醒剂”的泛滥之势。



■战后初期生产的“觉醒剂”,当时这类兴奋剂药品不受限制地生产、销售。

然而,兴奋剂药品滥用很快引发严重的社会问题,很多人吸食成瘾、行为失常,以致犯下暴力罪行。对兴奋剂的巨大需求又刺激了黑市经济、走私组织以及暴力团伙的活跃,极大扰乱了社会秩序。在这场嗑药风潮中最触目惊心的受害者是那些流落街头的战争孤儿,唾手可得的“觉醒剂”使很多青少年变成了瘾君子,据统计到1950年青少年成瘾者已达30000人,由此引发的青少年犯罪案件也与日俱增。



■日本漫画家林田十郎(左)和芦野屋洋玉(右)互相注射“觉醒剂”,摄于1948年。

严峻事态迫使日本政府对“觉醒剂”的生产销售采取限制措施,于1949年3月将“觉醒剂”片剂列入药品管制名单,但对于注射针剂仅是“劝诫”制药公司停止生产。1951年5月18日,《觉醒剂取缔法》被提交国会审议,在一番讨论后于7月30日公布实施,规定除医疗和研究用途外,严格禁止兴奋剂的使用,库存的“觉醒剂”全部销毁。在《觉醒剂取缔法》颁布后,“觉醒剂”泛滥的恶劣影响依然持续多年,因吸食成瘾而致的恶性案件仍时有发生,以至于到1954年据相关机构估计,全日本仍有285万人陷于“觉醒剂”的依赖而不能自拔。



■1954年日本每日新闻社关于打击兴奋剂生产、销售活动的图文报道。

结语

从日本在二战时期及战后滥用成瘾性药物的历史来看,极其短视和急功近利的日本政府负有主要责任,而那些为了追逐利益不顾一切的日本制药企业更是难逃其咎。日本政府和军队为了将士兵打造成不知疲惫、不惧生死的战争机器,大量使用兴奋剂,将无数炮灰送上死路。日本制药公司即使在国家破败之际,也不忘逐利本性,枉顾消费者的身心健康,大肆生产销售兴奋剂,毒害大众。这一切足以揭露日本军国主义者和财阀集团沆瀣一气的丑恶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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