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年少成名的天才,她的背后没有一台支持她梦想的金钱机器。23岁才转入职业网坛赛道,而大坂直美在这个年纪已经拿下四座大满贯。
她也不是美国网球协会的首选,直到今天,她还经常在公共球场用发球机训练。那么,她是如何攀升至世界第七、8年狂赚900万美元奖金(约合人民币6600万元)、成为全美家喻户晓的名字?
答案其实很简单,当没有人相信她时,丹妮尔-柯林斯相信了自己。她对自己的信念比任何人都要坚定,即便是最严厉苛刻的批评者,也无法从她身上夺走这一点。
丹妮尔·柯林斯走进墨尔本公园的罗德·拉沃尔球场,现场上千名球迷发出巨大的嘘声。这种嘘声一直持续,直到她以两个4比6不敌同胞麦迪逊·凯斯,结束了自己的2025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之旅。
31岁的美国姑娘是女单10号种子,曾经在2022年闯入过女单决赛。之所以受到这样的“待遇”,是因为她在1月16日女单次轮击败本土资格赛球员德斯塔妮·埃亚瓦后和主场球迷进行了一番火出圈的对峙。
由于一直以来既富有斗志又敢于开麦,很多人都把柯林斯看成网球场上的“反面角色”甚至用“恶棍”来形容她,但也有很多人对她的行为表示赞赏。
“我可太爱她的回应了,我爱她在场上场下的每一句话,我是丹妮尔的粉丝。我以前就喜欢她,现在更爱了。”24届大满贯冠军诺瓦克·德约科维奇说。
1月16日的那场女单第二轮的较量,发生在柯林斯和埃亚瓦之间。
2000年出生的后者来自于墨尔本,她通过3轮资格赛和正赛首轮的较量成功跻身次轮。面对赛会10号种子,她在首盘抢七小分4比7告负的情况下,第二盘6比4胜出。决胜盘,她以2比6不敌对手,无缘晋级。
整场比赛主场观众都给了埃亚瓦一边倒的支持,同时对柯林斯送上嘘声。他们不只是希望土生土长的球员获胜,其中一些人还记得2022年美国人和阿什莉·巴蒂的那场女单决赛较量并心有余悸。
那场比赛,以“黑马”身份一路晋级的柯林斯在首盘3比6告负,第二盘5比1领先时被巴蒂追至抢七并最终输掉整场比赛。后者时隔44年后再次为澳大利亚人捧起达芙妮·阿克赫斯特纪念杯,随后不久宣布退役。
还是罗德·拉沃尔球场,还是澳大利亚对手和澳大利亚球迷,但这一次柯林斯赢了,并且用她的方式回应了嘘声。
兑现赛点之后,她对球迷们的倒彩不屑一顾,开心地向看台送出飞吻。声浪变得更大,她用手捂住耳朵,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毫无疑问,这是向挑衅者发出的最具挑衅性的信号,”英国天空电视台说道。澳网官方则相对委婉,形容她为好莱坞电影里的“绿巨人”。
外媒晒图恶搞澳大利亚球迷——柯林斯carry 全场。
胜负之外,这场比赛的讨论度不断提升,赛后新闻发布会上她更是被了很长时间来讨论这件事。
“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最棒的事情之一就是那些不喜欢的你人和讨厌你的人实际上会为你买单,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每一个买了球票来这里质问我的人,他们的钱都会捐给丹妮尔·柯林斯基金会。来吧,我喜欢。”
她还说现场球迷的表现也让自己有了更多赚钱的可能性,“我认为光是在这届赛事中我就有六个不同的赞助机会出现,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每个球迷都为此做出了贡献,这是一种真正的祝福”。
“然后,我会和一帮闺蜜度假。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张支票将用于我们的下一次五星级旅行,希望是去巴哈马,我们喜欢游艇。我会给你更新消息,让你们知道进展如何。”
发布会结束后不久,充满“创作热情”的她甚至直接把自己在女单第二轮赛后的那一连串表演配上泰勒·斯威夫特的《Look what you made me do》进行发布,不管评论说什么。
再放大头像看看,正是柯林斯本人翻白眼的照片。
这也来源于她的创作——与斯瓦泰克握手后的内心OS全然写在脸上。
1993年12月13日,丹妮尔·柯林斯出生于美国佛罗里达圣彼得堡的一个低中产家庭,她的父亲是园艺师,母亲是幼儿园老师。
青少年时期,虽然她在一定程度上展现出了不错的网球天赋,但是并没有获得太多的关注。父母为了让她有机会参加比赛,不得不省吃俭用,两班倒、三班倒的工作是常事。他们把所有的精力和金钱都投入到小女儿身上,开数小时的车送她去球场,向教练们保证他们的眼光绝不会错。
“天还没亮,我父母就从床上爬起来,带我去练球,以确保我赶在上学前就开始练球。”
“对一个经济拮据的家庭来说,选择网球这项运动绝非易事,爸妈把赚到的所有钱都存下来,以便能带我去打周末的比赛。”这是柯林斯关于青少年时期的浓烈记忆。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她以体育奖学金进入佛罗里达大学,之后转入弗吉尼亚大学。作为大学生球员,她先后两次获得NCAA(美国全国大学体育协会)单打冠军。
柯林斯击球有力、球风彪悍,比赛风格和一般的女子球员有很大区别,她极富对抗性和激情。她比同龄人更懂得如何竞争,每次上场她都会进行心理战,网球不只是身体、技术上的对抗,同时也是心理上的对决,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一点。
但是出于资金的压力,她读满四年才在2016年转入网坛——如果没能在职业赛场闯出名头,那起码她还有个足以让自己找到工作、谋生的学位,这是她为自己设定的保底计划。
虽然在外媒看来,如果柯林斯跟同龄WTA选手一样,早早获得同样的资源、金钱支持,她可能已经是世界第一了。
但柯林斯从未后悔读大学的决定,“我知道自己在运动方面有天赋,但在14、15岁时,我并没有达到其他选手的水平。我不是神童,所以我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在那个年纪,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功打职业网球。上大学对我未来的人生至关重要。”
然而,成为职业球员并未让她的家庭条件迅速得到改善,2019年即便她已经是澳网女单四强选手,当时81岁的父亲还要在家乡坚持工作,修整草坪和树木。
在NCAA,每一位球员都不只是在为自己而战,更是在为团体和学校荣誉而战。那些校史上的恩怨和胜负情仇,让每一场比赛都不同于职业赛场,也塑造了球员们的性格。柯林斯就把在大学赛场上的那些咆哮甚至垃圾话带到了巡回赛中,让自己成为了一位“不讨喜的女士”。
2024年马德里公开赛,她在和杰奎琳·克里斯蒂安的第三轮较量中就和一位观众打起了嘴仗。
当时,她在第二盘开场准备发球,一位球迷发出了声音。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冲着对应的方向喊道:“你下来,你来打!来这里,做我做的事情,Okay?有点尊重吧!”然后,她就像以往一样,把这种质疑当成动力,拿下这一盘以及整场比赛。
几个月前,2024库扬表演赛上,柯林斯还给16岁的米拉·安德列娃上了一课。
当俄罗斯少女准备发球的时候,美国老将突然走向网前。此时,不明就里的俄罗斯姑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也迎着对手走去。她们在网前交流了一会儿,然后比赛才继续开始。
赛后,组委会在球员通道里采访到了两位球员。
“我已经30岁了,现在的这些孩子她们都打得太快了。我变得越来越老,她们越来越年轻,所以我只能去问她‘如果可能的话你是不是可以打得慢一点点’,为了我的钱。”在被问到都对对手说了些什么时,柯林斯毫无掩饰地回答道。
“是的,她对我说了一些话……”小安德列娃笑着说,“可能是因为我的发球没有给她太多时间,然后把我叫到网前,‘你知道,我老了,我需要你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
“她绝不是一个害羞的人,她在场上大胆、毫不掩饰、直截了当。面对挫折,无论它们来自对手还是观众,她都能够一以贯之。”英国的《卫报》写道,“这为她赢得了赞誉,但也让她在公众眼里缺乏一些所谓的女性气质。”
但她自己并不在乎这些。她是看着威廉姆斯姐妹、詹尼佛·卡普里亚蒂、安娜·库尔尼科娃长大的,她们的每一步都给了她无穷的启发。
“看到这些伟大的女性在世界上最伟大的舞台上比赛,我觉得这太酷了。如果她们能做到这些,那么我也想试试,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她们那样的运动员。”这是柯林斯的心声。
这一试就取得了成功。
她在2019年闯入澳网女单四强,WTA排名来到第23位。2021年,她在帕勒莫公开赛和圣何塞公开赛上背靠背夺冠。2022年,她在澳网闯入决赛,在迈阿密公开赛跻身八强,WTA排名首次来到TOP10。
成绩和争议,是柯林斯的两面,也是她的同一面。讨厌她的人认为她打破了人们对于网球项目“优雅”的认知,认为她刻薄、睚眦必报、缺乏运动家精神;喜欢她的人认为她勇敢,能够打破传统的桎梏,能够真正地做自己。
有趣的是,那些支持她的人中不乏运动员,在德约科维奇之外还有可可·高芙。
“对我来说,丹妮尔是非常好的朋友。她是如此有趣,能够为我们所有人带来最大的能量。“高芙说道,“她一直如此,我不知道……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现在比过去还要放松。丹妮尔就是丹妮尔,没有人能够改变她,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有些人就是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这是我尊敬她的地方。”
知道自己是谁和该做什么,这似乎是柯林斯的本能和天赋。
所以在澳网被公开问及“未来是否会和澳网观众和好?”
柯林斯听后只是挑了挑眉,在爽朗笑声之后答道“我想这要取决于他们,我不在乎人们怎么评论我,我不在乎某个住在地下室的人在网上写了什么。who cares?”
去年澳网女单第二轮不敌伊佳·斯瓦泰克之后,她在赛后发布会上突然宣布将会在该赛季结束后退役,去完成她人生最大的梦想:结婚生子。
即便是两个月后在迈阿密公开赛以非种子球员身份连赢7场首次斩获WTA1000级赛事冠军,也没有改变这一点。
事与愿违,兴奋又渴望在职业巅峰期隐退,期待一头扎进人生下半场的柯林斯计划全然落空。
由于她此前已经公布的子宫内膜异位需要比想象中更长的时间进行治疗,即便退役也无法立刻和男友乔·沃伦组建家庭并且成为母亲,所以她在10月做出了取消退役计划的决定。
和宣布退役决定时一样,她这次也向公众做出了直白的回应:“子宫内膜异位问题和生育问题对很多女性来说都是巨大的难题,这也是我正在积极克服的挑战。不过,我对自己目前的团队非常有信心。我的职业生涯现在还没有来到尽头,我会继续自己的网球,直到我的生育条件有明确进展。感谢所有球迷,和这段时间一直在身边鼓励我的人。”
决定继续征战赛场后,关于推迟退役、病情的问题,总是被媒体一遍又一遍问及,柯林斯无奈表示这是一段"苦乐参半”的旅程。
她不止一次提到跻身一流行列的球员,所面临的生存压力和挑战有多大,但她也庆幸自己有一份可以谋生、依靠的事业,庆幸自己说出病情,获得了很多同样遭遇女性的温暖鼓励,物质和精神上都具备承担治疗以及工作的挑战。她还想创办自己的慈善机构,让患有子宫内膜异位和其他疾病的女性,能够获得她们所需要的支持。
重新出发的她在2025年1月和高芙、泰勒·弗里茨一起为美国队夺得联合杯冠军,随后在墨尔本公园连赢两场跻身澳网女单32强。第三轮输给凯斯之后,巨大的嘘声像海浪一样不断涌来。
但是她充耳不闻,离场时举起右手比了一个胜利的动作,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像进场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