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老弄堂,亲切又有点陌生。半个世纪前我曾经生活过的太仓坊,早已不再喧嚣和热闹,从头走到尾都是静悄悄的,几乎每家每户都虚掩着房门。要不是抬头看到阳台的竹竿上还晾着滴水的衣裳,我真怀疑这老房子是否还住着居民。

太仓坊位于南北高架桥南昌路一侧,是市中心的一块黄金地段。1995年修建南北高架时,太仓坊动迁了少部分居民,就像一只奶油蛋糕切掉了一块边角。


老弄堂还在,老弄堂留住了往昔的老时光。每次坐车在南北高架上飞驰而过,我总会睁大了眼睛对高架桥底下的太仓坊投以深深的一瞥。看着看着,眼前又浮现出一幕幕过去弄堂生活的鲜活场景。

那时走进太仓坊,迎面过来十个人,我准能认出九个,李家阿婆黄家阿爷等等。现在不对了,要倒过来,只认识半个一个,而且对方也不一定会和你点头,似曾相识不相认,毕竟自己的模样变得太多了。

大弄堂里还有小衖堂,相当于北方的小巷。我母亲做过小衖堂的居民小组长,邻居们都称呼她"张家姆妈"或"陈大姐"。每逢周四早晨,是铁定的卫生日,居民们纷纷走出家门,冲洗水泥地面,捅阴沟,干得热火朝天。一根橡皮管子张家用完了李家用,我也跟在妈妈身后忙东忙西。

总觉得妈妈人缘好。几十年后弄堂里的发小看到我,都连声称赞说我妈妈很客气的。别人家里有什么困难,她尽量去帮一把。有个宋阿姨,她丈夫在外地工作,每月按时往家里邮寄生活费。那年月大家都不太宽裕,日常的开销都是可丁可卯的算着过。可有时宋阿姨爱人的钱寄晚了几天,妈妈就感觉她有心事,欲言又止的。妈妈明白了,回家拿了10元20元让宋阿姨救救急。


妈妈关心别人,别人也照顾我们家。读小学时,因为上课传纸条被老师留下来。回家晚了,我不敢进家门,就在弄堂口踽踽独行。邻居看到后,问明了缘由,就热情地拉住我的手:“阿弟,不要紧的,我送你回家,让你妈原谅你。”在邻居的呵护下,我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家门。

老弄堂里住着几百户人家,大家和睦相处,比家人还亲。我家斜对面是一排朝东房子,他们进出一般不走前门而走后门,但在前门上安了个信报箱。一天我看到59号信报箱里掉下一封信,因为报箱塞得太满了。我捡起一看,是外国语学院寄来的,原来59号三楼住的是邱教授啊,大名鼎鼎。往后我在外语学习方面碰到了看不懂,译不出的地方,就写个条子塞到邱家的信箱里,邱教授会及时给我回复。他还介绍我去外语学院听讲座。

太仓坊里住了不少专业人才。他们一点架子也没有,大热天也穿了木屐。隔壁住着一位小儿科大夫,我抱了女儿去找她,因为医院里患儿实在太多。周大夫放下饭碗,拿起听诊器,前胸后背的仔细听了又听,说问题不大,把家里的常备药先吃上一两天。我离开周大夫家,邻居们说我享受了一次免费的专家门诊。


老弄堂的故事一个接着一个。老弄堂的邻居让我梦绕魂牵。尽管我早已搬离了太仓坊,但我还会在逛淮海路时,多花个半小时一小时,拐进太仓坊去看看,用手摸一摸有温度的清水红砖墙面,闻一闻弄堂里的市井烟火气。

老弄堂在,没动迁,也是好事。我的老家在,我的根也在,我还可以常回家看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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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图片均来源于网络

作者:张熙觉

编辑:张 理

责编:廖且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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