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26日,在原韩国驻越远征军第一任司令官蔡命新中将的葬礼上,蔡中将的弟弟、时年76岁的退休教授蔡某正守候在灵堂上,迎接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和各界要人,然而令人鲜为人知的的是,蔡教授并非蔡中将的亲弟弟,其真实身份居然是朝鲜战争中被蔡中将突袭杀害的人民军中将司令官吉元八的养子。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笔者就将这段令人扼腕的往事细细道来。
蔡命新在首尔显忠院的墓地
蔡命新(채명신),1926年11月27日出生于黄海北道谷山郡,其父蔡殷国(채은국)是抗日独立运动烈士。半岛光复后,蔡命新作为烈士子女得以进入平壤师范学院学习,但因为不认同左翼思想,而与母亲、弟弟一起前往韩国定居,并于1947年考入韩国陆军士官学校第五期,毕业后被分配在驻济州岛的国防警备队第9联队,参加了讨伐济州岛游击队和朝鲜战争初期的历次战斗。
1950年底,已经是上尉的蔡命新所在的韩军第8师团21联队在清川江战役中全军覆没,他本人则脱下军服一路潜逃回己方阵营,沿途还收拢了70名溃兵。韩国陆军参谋总长丁一权觉得这小子年轻有为,便任命他为第11特战联队的指挥官,这是一支身穿着人民军军服的韩军特务部队,总兵力只有363人,不久,只有160人的第12联队和只有124人的第13联队也都被交给蔡命新指挥,这支部队还有个非常吓人的名字“白骨兵团(백골병단)”。
1951年3月18日,白骨兵团在江原道的战线拉锯地区活动时,偶尔俘获一名人民军传令兵,并通过审讯得知,人民军敌后第五作战区中将司令官吉元八的指挥部就在附近,蔡命新遂决定对吉元八实施“斩首行动”。吉元八(길원팔),目前关于此人的资料仍非常有限,只知道在1950年10月的人民军撤退阶段,由他指挥的吉元八游击队在江原道地区异军突起,曾一度发展到1万余人的规模,在人民军第2军团的建制下在美韩军后方频频发起袭击,战果颇丰。
当白骨兵团的特务们出现在吉元八司令部驻地外时,由于他们都穿着人民军制服,使得人民军哨兵放松了警惕。蔡命新对哨兵们说:“我们是平壤派来的,请同志们集合接受命令。”待哨兵们集合完毕后,蔡命新便指示手下特务们突然开枪,将30名警卫和哨兵全部打死。吉元八及其参谋长姜七成、副官、女秘书、通讯员等15名司令部人员就这样全部束手就擒,一同落入蔡命新手中的还有吉元八司令部携带的各种重要文件、军事符号等。
1951年担任韩5联队长期间蔡命新(左)检查新兵训练
蔡命新下令将吉元八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由他亲自审问。起初,面对蔡命新的几度盘问,吉元八都以沉默来对抗。双方僵持了一会,吉元八突然冒出一句:“你这西八究竟谁?”蔡命新正了正身子,朗声答道:“我乃大韩民国游击队指挥官蔡命新上尉是也!”吉元八听后冷笑一声,嘲讽道:“你不过是腐朽的李承晚匪帮的爪牙,一群叛乱分子而已,想不到你们居然也能渗透到这里。”
蔡命新后来在其回忆录中写道:“吉元八虽然已身陷绝境,但仍毫不慌张,显得既沉稳又堂堂正正,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或许是被吉元八的气质所吸引,蔡命新又委婉劝道:“像你这样的人物和我一起去南方的话,会受到英雄般的待遇的。”对此,吉元八则断然予以拒绝:“我为什么要去那片腐朽的土地!”
由于知道自己已在劫难逃,吉元八最后对蔡命新说道:“我也不浪费蔡上尉的宝贵时间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请求,就是请让我使用金日成同志送给我的配枪自尽。”出于对吉元八的尊敬,蔡命新同意了这一请求,他把装入一发子弹的配枪放在吉元八面前的桌面上后,便转身离开了屋子。随后只听一声清脆的枪响,吉元八头部流血永远倒在了桌面上。
后来,每当被人问起“当时你就不怕吉元八突然朝你后脑袋补上一枪吗”时,蔡命新总是装模作样地回答道:“我是个基督徒,我一直相信上帝会成为我的盾牌,所以我无所畏惧。”笔者这里觉得蔡中将有些过于刻意吹捧自己了,作为一个能干出诱骗哨兵后再集体处决的特务头目,他必然不会干出把后脑袋留给吉元八这样明显的危险举动。反正吉元八已经死了,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管他怎么说,别人也都没法质疑。
身穿人民军军服的白骨兵团官兵
吉元八自尽后,蔡命新将其遗体掩埋在一个向阳的山坡上,并立上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吉元八之墓”,他还和手下特务们向木牌集体敬了军礼。日后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蔡命新写道:“虽然是敌将,但吉元八完全是一位值得我们尊敬的将军。”
吉元八自尽后,与其一同被俘的参谋长、副官、女秘书和通讯员等也都蔡命新下令处决,但有一个14岁的男孩却被留了活口。原来,在举枪自尽前,吉元八还对蔡命新说:“我收养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在战争期间失去了父母,在我死后希望你能代替我抚养他。”出于对吉元八的尊敬,蔡命新居然同意了这个请求,由于当时蔡命新才25岁,而男孩已经14岁,所以蔡命新决定把他当成弟弟而非儿子抚养(女孩在战争期间不幸去世)。
据悉,蔡命新之所以愿意抚养这个男孩,另一个原因是,他在韩军第5师团服役的亲弟弟也在1951年的一次战斗中被打死。失去弟弟的痛苦并未让蔡命新失去理智,反而使他更加珍惜起人的脆弱生命。战后,在蔡命新的照顾下,已经改名为蔡某的吉元八养子得以进入首尔国立大学学习,并相继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最后成为一名大学教授。在此后的余生里,蔡某和蔡命新一直都以兄弟相称,蔡命新的孩子们虽然都知道蔡某的真实身份,但也都一直喊他叔叔。
蔡命新的妻子文正仁(문정인)在接受韩国《中央日报》采访时说:“蔡将军生前经常称赞吉元八,说他虽然是敌将,但却是男子汉中的男子汉……在蔡某读高中的时候,我与蔡将军结了婚,之后他也把蔡某托付给我,让我经常支援他读大学的生活费和学费……虽然有不少人都知道蔡某的身份,但蔡将军完全不介意这种事是否会对他的军旅生活和职位晋升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文女士与蔡教授(右二?)等其他亲属祭拜蔡命新之墓
文女士还说道:“蔡将军曾对我说,蔡某的人生很重要,虽然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他的情况,但还是希望你能尽可能的保守秘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我也对其他人这样请求过了……”所以在蔡命新去世后,文女士在接受《中央日报》采访时透露此事,但还是请求记者隐去了蔡某的真实身份和就职单位,以减少对其正常生活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