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对消弭距离的永恒追问

——读汪鑫先生新作《距离》有感(之三)

文 / 妙瓜

北京既是一座容纳千万梦想的容器,也是一面折射人性棱镜的都市。在汪鑫的非虚构作品《距离》中,有一半故事是以北漂年轻人的成长轨迹为切入口,将地理迁徙、身份认同、情感博弈等命题层层剥开,最终指向一个永恒的追问:当现代社会的各种距离被不断丈量,究竟什么才是消弭隔阂的终极答案?这是书中最具穿透力的思想。

物质围城里的情感博弈,是这些故事中最吸引人也最需要人们去深思的部分。当用物质主义不断地测绘爱情的距离时,婚姻便异化为一场精准的利益核算,恋情夭折或情感裂隙就难以避免。那些因为物质利益而分道扬镳的情侣,他们之间的距离并非一开始就存在,而是在金钱的诱惑和现实的压力下逐渐产生、扩大,当“有房有车”成为婚姻市场的硬通货,最终将一些距离变得不可逾越。

情场失意的小刘在经历了两段夭折的恋情后,面对新女友晓雯家族的彩礼清单与房产证博弈,最终在情感废墟中清醒,选择重建生活坐标,从彩礼困局中逃离。

邱力与吴倩的纠葛,是书中最为刺目的情感谎言。这段关系始于校园的单纯,却在现实的浸染中变味。邱力用工资卡供养吴倩的学业与虚荣,甚至背负其家人的生活开支,而吴倩的回应却是对金钱的贪婪与情感的背叛。两人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单向倾斜”的状态中。一个将自己压缩成一张无限透支的信用卡,而另一个则用冷漠丈量对方的利用价值。这种不对等的距离,折射出现实社会中一代年轻人的无奈。邱力的放手,既是对谎言的终结,也是对自我的救赎。

户口制度如同一道透明的玻璃墙,将印厂业务员朱珠隔绝在“北京人”的身份之外。初恋因户口问题戛然而止,婚姻因前妻闯入分崩离析,这些戏剧化的冲突背后,浮现出一个弱势群体的结构性困境。作为北漂二代,她在北京生活三十余年,却始终未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她的“家”始终带着临时性的烙印。朱珠母亲那句“这是命啊”,道尽了城市化狂飙中局外人的无奈。这种物质层面的漂泊,实则是精神归属缺失的隐喻。

崔亮亮作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因住在城乡结合部而被同事误以为外地租房者,上演了一场荒诞的“身份误读”。在房价焦虑的语境下,人们习惯用房产坐标丈量身份价值,这种“霓虹与故土之间的漂泊”更具隐喻性,反射出在城市化浪潮中,本土居民反而被边缘化的落寞。他与莎莎的恋情,更像一场精心计算的“距离游戏”。莎莎误以为他是拮据的外地青年时,两人保持着礼貌的疏离,而得知其房产潜力后,莎莎迅速将感情升级为资本博弈。文中极具戏剧张力的摄像头监听场景,撕开了温情面纱下的冰冷现实,莎莎的“洗房”算计与崔亮亮母亲的“卖房试探”,构成双重镜像,照见物质主义时代的情感荒漠。这种以利益为尺度的亲密关系,恰与崔亮亮父母因真诚相守跨越城乡差异的婚姻形成了鲜明对照。崔亮亮的故事终章,定格在地铁规划带来的是否动迁的不确定性里。但正是这种不确定性,让“距离”不再是冰冷的度量单位,而成为丈量人性的标尺。这或许正是作者通过《距离》给予读者的启示:在这个习惯用房产、学历、薪资标注价值的时代,唯有心灵的去功利化,才是消弭所有距离的终极答案。

子禾的感情史折射出的是都市婚恋生态中理想主义的溃败。从为前途背叛她的初恋男友,到以婚姻为筹码的企业高管,再到深陷网贷泥潭的“软饭男”,每一次亲密关系的崩塌都指向一个残酷现实:在功利至上的都市丛林里,纯粹的爱情已经沦为稀缺品。她像堂吉诃德般挥舞着“不将就”的长枪,却在现实的铜墙铁壁上撞得头破血流。最终,她选择用“不婚主义”筑起堡垒,看似是对爱情的绝望,实则是以决绝的姿态守护内心对纯洁感情的信仰。她最终在北京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也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距离》一书讲的是普通人的生活,剖析的却是生活背后的人心。在宏观叙事面前,小人物的理想如同抛物线,终究要回归现实的引力。

汪鑫的笔下的“距离”绝非单向的失去或疏离,也有“让灵魂不再流浪”的期许和温馨,距离的拉近与疏远,终究是一种辩证。故乡的远,是为了成全眼前的近;身份的降,是为了托起下一代的升;情感距离在被撕裂的同时,也不乏有幸福的重建;有坚守自我救赎的精神跋涉,也有在妥协与自由之间寻找平衡点的探索。正因为这些,让漂泊有了根的意义。那些结晶在伤口上的盐,终究还是化作了照亮星空的微光。

心之所向,皆是归处。

——2025.5.7

作者简介:

妙瓜,青作网签约作家,诗人。中国诗歌学会、散文学会、小说学会会员,中国网络作协会员,中华知青作家学会理事。著有纪实文学作品集一部,诗集三部,与人合著文学作品集四部。作品多次在各类文学赛事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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