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乐县是一台望远镜，透过它，你也可以部分洞悉未来。
作者：今纶
关注城市是我的兴趣所在，这也包括县城。
5月4日，河南南乐县政府网发布公告，注销南乐县电化教育中心1家事业单位及南乐县城关镇北关小学等46所学校。
也就是46所学校消失了，发生了什么？还会发生什么？
南乐是一只麻雀，我们可以来解剖一下。
01 学校不需要那么多
南乐县是河南省濮阳市辖县，位于河南省东北部、濮阳市北部，总面积624平方千米。 截至2025年2月，南乐县辖8个镇、4个乡，属于非常典型的小县城。
▲南乐县
为什么要注销46所学校？
我想和人口、财政收入有关系，于是去找人口数据，果然……
公开资料可以查到的人口数据明示了答案：
2023年末，南乐县的常住人口为46.21万人，而2023年末的户籍人口为58.27万人。
也就是说，有12万的户籍人口不在南乐常住，所以，他们也就不需要南乐提供公共服务，包括教育，这是小县城的常态。很多人外出打工了，可能在濮阳，也可能在郑州或者南方。
2022年末的时候，南乐县常住人口还有47.17万人，一年后只有46.21万人，说明人口在继续流失。
而且出生率确实在暴跌：2017年，南乐县的出生率为13.56‰，而到了2023年，南乐县的出生率为8.24‰。
▲南乐县人口数据来源：河南省统计年鉴。图源：红黑人口库
六年跌了5个点，学校是真不需要那么多了。
财政方面，2023年财政收入为8.48亿元，同比增长7.2%，增速不错。
2024年，增速下来了，南乐县的一般公共预算收入为8.5亿元，同比增长2.8%。
不过，2024年1-9月份，全县一般公共预算支出20.4亿元，虽然下降了15%，全年大概率还是需要支出25亿，但是财政收入只有8.5亿。
▲南乐县
所以，南乐县是非常典型的“吃饭财政”，靠转移支付撑着，卖地估计是卖不动的。
人口在跌，财政支出缺口大，我估计向上要转移支付的难度也越来越大，所以，注销46所学校算是及时止损，南乐县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是按照正规逻辑在走。
公开数据显示：2023年，南乐县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3618元，也就是每个月1968元，大家都不富裕，能省就省。
南乐县今年5月注销了46所学校，但实际上，2023年南乐县还“投资10.47亿元，新建、改扩建学校9所，实施学前普惠扩容项目4个”，这句话明明白白写在2024年3月21日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大概是因为农民进城，可能有些学校有这个需求，注销的很多学校都是乡镇的。
2023年是南乐县的教育令人振奋的一年：
高考成绩实现新突破，本科上线率69.7%、一本上线率33.9%。
所以，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中还特意写了一句话“出台尊师重教十项措施，在全社会营造尊师重教的良好风尚，让教师成为最受社会尊重和令人羡慕的职业！”
▲南乐县官网《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截图
注意，这句话是用感叹号结尾的，可见当时确实情绪昂扬。
我还是衷心希望大学生们能找到自己理想的工作。
不过，今年，46所学校就注销了，不知道那些老师去了哪里，但愿他们都得到了妥帖的安排。
02 全国有5600多所小学消失
南乐这种情况其实很普遍。
2023年，全国有5600多所小学消失。
2023年共有1.48万所幼儿园停止办学，占关闭学校总量的72.5%。
▲教育部官网《2023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截图
率先撤场的是乡村、小镇的幼儿园、小学，然后是初中。
大城市和一线城市也会慢慢有感觉。
中国出生人口从2017年开始下降，其实就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2021年幼儿园人数首次负增长，幼儿园关停潮到来；
2024年，小学关停潮杀到；
2030年初中、2033年高中、2038年高等教育都会面临考验。
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大学老师就没事，除非你到时候已经退休，或者你的大学足够顶级。比如日本很多大学招不到人，但是东京大学和早稻田大学确实不受影响。
区域上来说，不发达区域受到的冲击最大，比如东北。
如何转型?
韩国有幼儿园转型为养老院，只是，院长有点难受，她说：“现在听不到小孩子们天真的笑声了，倒是会不时听到老人去世的消息，每次听到，我都心痛不已。”
这句话让人会沉默很久。
也有聪明人直接“二合一”，即幼儿园和老年大学二合一：
幼儿园拿一部分面积转型老年大学，目标群体是在园幼儿的祖辈，送完了孙子孙女去幼儿园，爷爷奶奶们直接上楼上课，送娃、学习两不误。
这个思路相当犀利，可能的结局是：幼儿越来越少，老年大学反而越来越旺。
03 等待夕张市的是寂静
未来会如何？这个我只能讲日本的一个城市作为参考，大家自己思考。
日本夕张市也曾有自己的繁荣时代：1892年3月开始开采夕张煤矿。1943年4月1日改制为夕张市。
▲昔日夕张市
1960年，夕张市的人口达到创纪录的116908人。
所有市民都认为伟大的夕张市可以永远向上。然而，坍塌只是一瞬间，坑早已开挖。
1955年之后，随着世界能源使用结构发生变化，日本国家能源政策由煤炭转为石油，同时廉价外国炭流入日本，且日本劳动力成本高，煤炭产业逐渐失去了竞争力，代表性的煤矿相继封山。
短短几年之间，夕张市变成了夕阳市，再也不复往日的辉煌。
几轮挣扎无效，夕张市政府提出申请成为重建财政团体，其实就是破产了。
▲如今的夕张市
破产的直接后果就是公务员岗位大量减少，公共服务水平降低，市民税负上升。
夕张市政府公务员工资待遇在全国市镇村中最低。在财政重建的四年里，夕张市公务员数量也从309人减少到了127人，少了60%，退休金也阶段性地减少了四分之一。
还有市图书馆、市民会馆等近30处的公共设施封闭、缩小医院规模、中小学由11所变为中小学校各一所，是谓“节流”。
另外还要“开源”，既然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其实也没啥源可以开，只能对市民加税。
年轻人一看，工作机会没有，税还越来越高，加速跑路。
夕张市的人口肯定是继续跌，基本没戏了，最后等待夕张市的一定是一片寂静。
04 不要试图对抗趋势
个人面对这种局面如何努力？
第一，如果你所在的城市的人口在流失，产业不怎么样，疑似夕张市，请一定要离开。不要相信那些逃离北上广深，回家躺平成本低的胡扯，日本到今天为止，唯一人口净增长的都市圈就是东京都市圈。
形势比人强，不要试图对抗趋势，如果马斯克在南非创业，如果巴菲特生在印度，在印度炒股，他们能有今天的成就？我只能点到为止。
第二，文凭在贬值，时代在变化，一定要学硬本事，不要指望“铁饭碗”，根本没有“铁饭碗”，曾经南乐县46所学校的老师也以为自己端的是“铁饭碗”，然而现实很残酷。
如果你愿意回望一下历史的话，可以稍微清醒一点，如果太年轻没有切身体会，可以问问老人家。
是不是所有人都没戏？不是。
我一直说：一个人如果能够给社会、公司、单位创造价值，他是不愁工作的，比如搞产品研发的核心工作人员，比如销售几百万乃至上亿的高手。
准确地说，文凭在祛魅，以前靠一纸高学历就可以混社会的时代结束了，在一个人口持续下行的年代，老板更关注你能创造多少价值或者现金流。
南乐县是一面镜子，它投射的是现实的残酷，你的努力结果必须肉眼可见。
个人不可能真正躺平，除非父母实力超强，个人要努力没错，但是如果搞错了方向，选错了区域，把20年前的经验照搬过来，一切都会被时代的列车碾得粉碎。
南乐县是一台望远镜，透过它，你也可以部分洞悉未来。
考上了985，甚至考编成功，都不算“上岸”，这句话大家可以慢慢体会，时代会教会所有人重新做人，刷新认知。
再说一遍：不要试图对抗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