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像把钝刀在陆爷爷心头反复剜割。儿子骤然离世,儿媳离家远走,这些年的变故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循环播放。曾经热热闹闹的家,如今只剩冷灶空房,这样的落差让他好几次都动了轻生的念头,只想追随儿子而去。可每当看见年幼的孙子用怯生生的眼神望着自己,那声软糯的“爷爷”就像根无形的绳索,将他从绝望的悬崖边牢牢拽回。他知道,自己若一走了之,这个世上就再没人能护着这可怜的孩子了。图为陆爷爷和孙子小航。
2015 年深秋的一个傍晚,山间飘着细雨,陆爷爷的儿子骑着摩托车在湿滑的山路上急着往家赶,谁知在转弯时车轮打滑,连人带车摔下陡坡,等被路过的村民发现时,早已没了气息。派出所民警上门通知时,陆爷爷正蹲在院子里给小孙子剥橘子,橘子瓣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眼前发黑差点栽倒。两岁的孙子小航还攥着半块饼干,懵懂地看着爷爷突然痛哭,完全不懂这个平常总把自己举过头顶的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
儿子走后没几天,儿媳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陆爷爷透过门缝,常看见她抱着丈夫生前的衣服,对着照片默默流泪。他心里发酸,想着儿媳才三十多岁,往后日子还长,就没多过问。那天凌晨,陆爷爷像往常一样摸黑起床,煮了碗面条,又煎了个鸡蛋。可当他推开儿媳房门喊吃饭时,只看到床上缩成小小一团的小航,枕边还沾着孩子的口水。衣柜大开着,儿媳的衣服、行李全都没了踪影,只留下墙上儿子一家三口的合照。图为陆爷爷。
儿媳走后,陆爷爷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走就走了吧,儿子没了,她还那么年轻,不能让她后半辈子守寡。”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像被掏了个窟窿。从那以后,他咬着牙扛起了照顾小航的担子,把儿子儿媳的照片全都收进箱子最底层,家里再看不到一丝他们的痕迹。小航渐渐长大,从没见过父母模样,也从未主动问起。每当有小朋友好奇地问:“小航,你的爸爸妈妈呢?”他就眨巴着大眼睛,歪着脑袋认真回答:“我只有爷爷呀。”
从两岁起,小航就和爷爷成了彼此的依靠。陆爷爷患有严重的风湿病,每逢阴雨天就会发作,就像有无数钢针扎进骨头。可为了养活孙子,他硬是咬着牙往地里跑。春天翻地时,佝偻着背用锄头一点点刨土,汗水混着雨水顺着皱纹往下淌;夏天正午,别人都躲在屋里避暑,他却在玉米地里锄草,草帽下的脸晒得通红;秋收时,腰疼得直不起来,仍颤巍巍地捆着稻谷。哪怕疼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他也要强撑着给小航热上一碗粥,把所有苦都咽进肚子里。
小航到了上学的年纪,陆爷爷直犯愁。家里除了几亩薄田,再没有其他收入。为了凑齐学费,他咬咬牙卖掉了全部存粮,祖孙俩顿顿啃着苞谷饭,就这样熬过了一个半月。每次送小航上学,他都反复叮嘱:“一定要好好学习,别人还有爸爸妈妈靠,你不行,爷爷老了,以后就得靠你自己。” 小航很争气,成绩在班上总是名列前茅。放学回家,他主动帮爷爷喂鸡、扫地。晚上的时候,爷孙俩挤在破旧的床上,陆爷爷说着他年轻时候的事,小航听得入神。日子虽苦,可彼此依靠的温暖,让他们从不觉得孤单。
岁月不饶人,小航长成了半大少年,陆爷爷却被风湿病折磨得直不起腰,连走路都得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挪动步子。家里的薄田渐渐种不动了,日子愈发艰难,要不是村上接济他们祖孙俩,怕是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半夜里,陆爷爷翻来覆去合不上眼。小航的脸上还有白天干活蹭的灰没洗干净,睫毛上沾着细碎的草屑。陆爷爷伸手想给孩子掖掖被角,却疼得缩了回来。他盯着房梁发呆,心里直发颤:自己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哪天就撑不住了,小航以后可咋办啊?想到这,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枕头上。原创作品,严禁任何形式转载,侵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