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胡同深处飘来一缕悠扬的曲剧唱腔,穿着练功服的少女正在院子里压腿。这个在四合院里长大的姑娘,或许想不到三十年后自己会成为电视荧屏上令人又爱又恨的"恶婆婆专业户"。许娣的人生轨迹如同她擅长的曲剧唱段,既有高亢激昂的转折,也有细水长流的婉转。
当观众还在为《我的前半生》里那个涂着烈焰红唇、走路带风的薛甄珠津津乐道时,这位演员的丈夫正骑着自行车穿过北京老城区,车筐里装着刚从菜市场买来的新鲜蔬菜。在中央戏剧学院实验剧场的后台,刚结束演出的许娣卸下戏妆,手机里准时传来丈夫发来的短信:"今晚吃炸酱面"。这样的烟火气,与她在荧屏上塑造的市井形象形成奇妙共振。
时间倒回1978年春天,北京戏曲学校的练功房里,两个年轻人因为排练时对动作的理解不同吵得面红耳赤。梳着大辫子的许娣坚持要按照师傅教的动作来,对面那个叫俞建伟的男生却觉得应该加入现代元素。谁也没想到,这场关于传统的争论会成为他们爱情的序章。五年后的婚礼上,当证婚人问起恋爱经过,俞建伟笑着说:"我俩是把《西厢记》唱成了《打金枝》。"
在影视圈这个名利场,许娣的婚姻模式堪称"异类"。她把所有片酬交给丈夫管理的决定,曾让经纪人急得直拍桌子:"姐,这年头哪有这样过日子的?"许娣只是笑着摆弄新买的绢花头饰:"婚姻不是谁掌控谁,而是彼此成就。"这个从曲剧舞台走出来的女子,把传统戏曲里的"生旦配合"智慧融入了现实生活。每当有重大剧本选择,俞建伟总会戴着老花镜逐字研读,在台词本上密密麻麻写满批注——就像当年他们排演《杨乃武与小白菜》时那样。
2016年的某个深夜,《我的前半生》剧组下榻的酒店房间里,55岁的许娣正对着镜子练习上海阿姨的"外八字"步态。地板上散落着从城隍庙买来的绣花拖鞋,iPad循环播放着弄堂阿姨们聊天的视频。为了精准捕捉市井母亲的神韵,她甚至专门去菜市场观察阿姨们砍价时的微表情。杀青那天,导演沈严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感叹:"您这哪是演戏,分明是把生活切片端上来了。"
这种对细节的执着,源自她师从曲剧大师魏喜奎时的严格训练。1985年寒冬,北京曲剧团排练厅的暖气片滋滋作响,许娣在魏先生注视下反复打磨《啼笑因缘》的唱腔。某个走音的高腔让她急得直掉眼泪,老师却递过保温杯:"戏曲讲究'千斤白,四两唱',演戏何尝不是?"这句话成为她后来塑造薛甄珠时的创作密码——当那个涂着艳丽口红的老太太在超市抢特价菜时,观众看到的不是表演,而是真实生活淬炼出的艺术结晶。
在家庭教育方面,这对夫妻展现出令人惊讶的默契。当其他星二代忙着在综艺节目露脸时,他们的儿子正在图书馆查阅建筑资料。有次狗仔拍到许娣送儿子上学,少年背着双肩包快步走进校门的背影,成为这个明星家庭留给公众的唯一影像。"孩子应该活成自己的作品,而不是父母的周边产品。"许娣说这话时,正在给丈夫熨烫明天要穿的衬衫,阳光从老式纱窗透进来,在她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金边。
传统曲剧与现代影视的碰撞,在许娣身上迸发出独特火花。2019年央视戏曲春晚的后台,刚表演完《方珍珠》选段的她,手机里跳出剧组发来的新剧本。化妆镜前的戏服与衣架上挂着的现代时装相映成趣,恰似她穿梭于两种艺术形式的人生写照。"每次拍完影视剧回剧团,都觉得嗓子眼发痒。"她抚摸着水袖上的刺绣笑道,"但站在摄像机前,又会想念舞台上的锣鼓点。"
这种文化传承的使命感,促使她在《跨界歌王》的舞台上即兴表演曲剧唱段。当年轻观众发弹幕问"这是什么戏种"时,她眼睛发亮:"看,这就是我要的效果!"近年来,她带着《龙须沟》《茶馆》等曲剧经典赴台交流,在基隆港的演出结束后,有位老戏迷握着她的手哽咽:"这个调门,和我小时候在北平听得一模一样。"
暮色中的南锣鼓巷,常有路人遇见这对牵手散步的夫妻。许娣会指着路边的糖炒栗子摊跟丈夫撒娇:"要买就要买烫手的才香。"俞建伟一边掏钱包一边摇头:"跟当年在戏校门口买烤红薯时一个样。"他们的背影渐渐融进胡同的烟火里,仿佛上世纪八十年代那对在后台分吃一个烧饼的年轻恋人,穿越时空走进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