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同志,铁桶计划要成了,八万弟兄怕是要被包饺子!”1934年9月的庐山军官俱乐部里,莫雄捏着会议文件的手直冒冷汗。他刚在蒋介石主持的军事会议上得知 “铁桶合围”计划,此刻正躲在厕所隔间,压低声音对伪装成侍应生的项与年说。两人头顶的吊灯晃得厉害,映得莫雄胸前的青天白日勋章忽明忽暗。
这个惊心动魄的场景,埋下了二十年后中南海菊香书屋里那封密电的伏笔。1950年春,广州解放不到半年,市公安局档案室里突然炸了锅——户籍警在整理旧政权档案时,赫然发现某份1935年的 “剿共嘉奖令”上,受奖人栏签着 “莫雄”两个刺眼的毛笔字。时任广东军区司令员的叶剑英盯着卷宗,眼前闪过1927年广州起义的血色记忆:当年薛岳部疯狂反扑时,这个叫莫雄的团长带着整编团在观音山架起马克沁重机枪。
“立即控制此人!”叶剑英拍案而起。警卫连冲进东山别墅时,莫雄正在教小孙女辨认北伐时期的勋章。老人被带走时只说了一句: “劳驾把我书桌第三个抽屉里的牛皮信封交给叶司令。”
有意思的是,当牛皮信封转到北京,毛泽东在深夜召见周恩来时,指着里面泛黄的《剿共计划书》复印件笑道: “这不是老蒋当年在庐山搞的那个铁桶嘛!”信封里还夹着1934年项与年敲掉门牙伪装乞丐的路线图,以及1949年香港《星岛日报》剪报——标题赫然是《前国军少将莫雄遭保密局追杀》。
“剑英同志,此人是革命功臣,万不可为难。”毛泽东在电报稿上添了句: “他送情报时,你我在瑞金啃南瓜哩!”这话让叶剑英想起三年前接管广州时,某位香港商人捎来的口信: “当年毕节城里的伤兵医院,现在成了纺织厂仓库。”仓库墙上至今留着 “莫公义举”的炭笔字。
莫雄的传奇,恰似那个年代特有的谍影交错。1925年东征陈炯明时,担任粤军旅长的他就发现:手下的共产党员冲锋时总多带两枚手榴弹——一枚杀敌,一枚自尽。这种决绝让他在淞沪抗战时,故意把军火库钥匙 “忘”在十九路军驻地。等到1946年国共撕破脸,他干脆把整支北江挺进纵队变成红色堡垒,连军需官都是地下党员。
不得不说的是,1951年土改工作队拘捕莫雄时,老农们扛着锄头把区政府围了三天。 “莫司令当年开仓放粮,我家八个芋头救活五口人!”八十岁的陈阿婆拍着胸脯作保。这场景惊动了正在珠江口视察海防的叶剑英,他苦笑着对秘书说: “当年要毙他的命令是我下的,现在保他的状子还得我批。”
毛主席的宽容自有深意。1956年国庆观礼时,他拉着莫雄向民主人士介绍: “这位可是咱们的'双重少将'!”众人愕然间,周恩来笑着补充: “老蒋给个铁皮将,人民给个金铸将。”这话惹得荣毅仁等人会心大笑——他们何尝不是新时代的 “双重身份”。
莫雄晚年爱坐在越秀山茶亭,看少先队员给解放广州纪念碑献花。有次记者问他为何冒险送情报,老人摸着假牙笑道: “当年项与年敲掉四颗真牙,我不过掉了顶乌纱帽。”茶碗里的铁观音泛起涟漪,倒映着1935年毕节城外,他命令守军对空鸣枪送红军过境的月夜。
1990年代修缮庐山会议旧址时,工人在厕所夹墙发现个生锈的保险箱。里头除了1934年的会议签到簿,还有张被虫蛀的便条,上面钢笔字依稀可辨: “项兄:明日会议凶险,若弟未归,烦照看家小。莫雄顿首。”这张纸条现存南昌起义纪念馆,与叶挺的指挥刀并列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