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档最火的院线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上映于农历大年初一。但在正月初三，公安机关在巡查中便发现某网站上已经有了完整的盗版影片。
为严厉打击影院盗录、非法传播行为，浙江省金华市公安局组建专案组，追踪盗版影片源头、研判涉案网站信息，最终将盗录者、网站运营者等相关非法牟利者全部抓获。警方在此案中查获20余万部侵权影片，总涉案金额达2500余万元。
据办案民警介绍，本案中的3名盗录者，每个人才获利几十块钱，但由他们引出的黑灰产业链，涉及金额却高达上千万元。“这条产业链背后，是无数个盗录者的推波助澜。因此，永远不要小看一次盗录。雪球滚多了，一样成为雪山。”
今年4月26日是第25个世界知识产权日。新京报记者近日采访了金华警方、相关版权方，了解盗版影视乱象的成因及应对之策。
盗录、传播春节档院线电影，牵出黑灰产业链
今年1月31日（农历大年初三），浙江省金华市东阳市公安局在网络巡查过程中发现，某影视网站上出现了盗版的《哪吒之魔童闹海》《唐探1900》《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等“春节档”热门电影。在金华市公安局“剑影”战队的统筹指导下，市县两级公安机关立即成立专案组，迅速开展破案攻坚。
东阳市公安局食药环知犯罪侦查大队大队长申屠剑介绍，专案组调取分析该网站的相关数据，锁定网站的实际经营者任某，查明其实际居住地，同时在国家版权局的支持下，追踪盗版影片源头，发现影片是在两外省影院被盗录的。随着案情逐渐明朗，专案组兵分三路，实施抓捕工作。
2月3日，东阳警方在外省抓获该网站的实际经营者任某；2月5日、2月13日，分别在外省两地抓获涉嫌盗录影片的嫌疑人3名。通过对任某的审讯以及对其持有电子设备的勘查，共发现非法传播盗版影视作品的网站、APP共30余个，涉案价值100余万元。目前，任某已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3名盗录影片的违法人员也已由属地行政主管部门处理。
此后，民警对该案进一步深挖，梳理出其他使用同一工具搭建非法影视网站牟利的犯罪嫌疑人邱某等3人。4月10日到11日，东阳市公安局组织警力在华北、华中、华南的三省份同步开展第二轮集中收网行动，抓获犯罪嫌疑人3名，查获非法影视网站100余个，侵权影视作品20余万部，涉案金额2400余万元。
截至目前，该案共抓获违法犯罪嫌疑人7名，其中采取刑事强制措施4人，移交属地行政部门处罚3人，涉案影视网站130余个，侵权影片20余万部，总涉案金额达2500余万元。
嫌疑人盗录现场。金华公安供图
“枪版”背后，运营者收集盗版影片挣广告费
院线影片是如何泄露到网上的？背后是怎样的利益链？参与侦破“2·03”盗录、传播春节档院线电影系列案的东阳市公安局食药环知犯罪侦查大队民警吕康告诉记者，三名盗录者来自不同省份，不是团伙作案，而且都是头一次盗录。
“他们是想盗录电影后，卖给网站或其他网民，挣回几十块钱的电影票钱。他们这一层级获利很少，一共才一百多元。一开始，他们能将盗录的片子卖十几块钱，慢慢地，随着网上盗版片子越来越多，他们手上的片子越来越不值钱，最后就只能卖到几块钱一部了。”吕康说。
申屠剑表示，盗录者以几块钱的价格将盗录影片卖给盗版网站，网站运营者和广告商有深度的利益关系，“运营者和广告商会约定好，一次点击量值多少钱，以及广告是植入视频，还是作为旗帜广告放在页面上。如果网站收集的盗版影视片够多，就能通过源源不断的流量攫取巨大利益。”
在互联网世界里，盗录的影视片被称为“枪版”影片。申屠剑介绍，有些枪版影片的画面很清晰，并不一定是盗录者的拍摄装备有多高级，也可能是他们用手机拍摄后，再通过技术手段将画面修复成高清图像。一旦画面质量较高的影片流入网站，便会在短时间内形成病毒式传播。
据《哪吒之魔童闹海》版权方介绍，该影片于2025年1月29日上映，上映第二天11时左右，即出现全片盗录资源。截至4月17日，全网共发现261716条的影视盗版链接，已投诉下线256073条，其中40%为完整全片侵权资源，其余为盗录片段。
“‘盗录’并不是唯一的影片泄露方式。”申屠剑介绍，有些运营者能通过技术手段，绕过正版平台的技术保护措施（如加密措施），通过“盗链”直接抓取视频内容，放在自己搭建的视频网站或者APP上挣广告费。还有人不通过网络传播，只在影吧、足浴店等线下场景传播，用“会员制”手段牟取不正当利益。总之，这些侵权者会疯狂收集盗版影片，收集越多，流量越大，非法获利就越多。
警方抓捕现场。金华公安供图
打击盗版影视需较多警力资源，版权方维权成本高、效果差
从警近30年的金华市公安局环食药侦支队副支队长苏健告诉记者，从全国看，近年公安层面打击盗版影视的力度显著加强。2019年，公安部成立专司知识产权犯罪侦查职责的部门，各地公安机关也整合力量，纷纷加强打击知识产权犯罪的力度。
“打击影视版权违法犯罪和打击药品食品违法犯罪活动很不一样。”苏健表示，影视是无实体的产品，可以无限制传播，而且牵涉的侵权者比较多。公安机关要查清一个案子，需要同时出动多个小组奔赴多地，需要较多的警力资源。如金华公安会选择在春节、暑假等电影集中上映的时间段，集中全局力量进行专项行动。
上述《哪吒之魔童闹海》版权方认为，目前存在侵权成本低与维权成本高的矛盾。许多盗录行为可能只需要一部手机即可完成，视频传播到网上后会迅速扩散。版权方委托大量专业人员进行不间断处理，仍收效甚微。后续采取刑事、行政、民事维权手段，也要面临较长的周期以及高额的维权成本，最终的维权效果和收益远不足以弥补盗录造成的损失。
联动多部门协作保护版权，在横店设影视业法治中心
苏健介绍，在打击盗版影视违法犯罪活动中，为了弥补县级公安机关警力不足的情况，金华市公安局在2023年汇聚全市相关骨干，组建了以影视版权刑事保护为主攻方向的“剑影”研判战队，这在全国是首创。“金华警方之所以对影视版权很重视，是因为辖区的东阳市横店镇是全国最知名的影视基地之一，这里入驻了几千家影视企业，这也是维护营商环境的举措之一。”
位于横店的东阳市影视业犯罪侦查中心。新京报记者 赵利新 摄
近年来，金华市公安局和东阳市公安局分别成立知识产权犯罪侦查中心和影视业犯罪侦查中心，各自承担打击侵犯影视版权犯罪“中枢神经”和“工作支点”的职能，开展信息研判、线索产出、犯罪打击、人才培养等工作。“具体来说，就是金华市公安局组建的‘剑影战队’负责统筹规划，在执行环节交由县级公安机关。执行环节遇到问题，再反馈给‘剑影战队’，大家一起想办法。”苏健说。
在内部加强协作的同时，金华市公安局还与其他部门展开合作。2021年，该局同金华市委宣传部，推动市委、市政府出台《影视著作权保护工作机制》；2024年，会同金华市中级人民法院、金华市人民检察院发布《金华市影视著作权司法保护工作备忘录》。此外，还与宣传、文旅等部门合作，形成多部门信息互通、联动执法的行刑共治格局。
在横店影视城，有一座二层白色建筑，挂着“横店影视业法治中心”牌子。横店影视文化产业集聚区管委会秘书科科长陈永钢介绍，横店影视业法治中心是集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司法局、人社局、法学会为一体的影视行业法治服务平台，这些机构都在此专设办公场地，有工作人员每天值班。各家单位会定期召开联席会议，探讨如何维护影视从业者权益。
“在2021年之前，我们几乎没有侦破过涉及影视版权的刑事案子。”苏健说，近5年来，金华警方通过多部门多警种的联动，侦破涉及影视版权的刑事案件38起，采取刑事强制措施110人，涉及非法影视网站734个，累计查获侵权影视作品197余万部，涉案金额7197余万元。金华市公安局连续三年被国家版权局评为“查处重大侵权盗版案件有功单位”。
新京报记者 赵利新
编辑 白爽 校对 张彦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