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霖老师是一位老知青,他曾在吕梁地区的郝家沟插队落户生活了近十年,也在郝家沟结婚成家有了娃娃,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他考上北京林学院,他婆姨抱着娃娃送他到县城汽车站。他上大学走后,村里的乡亲们都说李昱霖不会再回来了,有的村民还打赌,说李昱霖以后要是真能把他婆姨娃娃接回北京城,他就给李昱霖磕三个响头,还要学三声狗叫。
有关李昱霖老师的知青往事和情感生活经历,根据李老师的讲述,我编写成这篇文章,分享给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据李昱霖回忆,他是1968年年末和同学们一起来到吕梁地区的郝家沟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当时被分派在郝家沟插队落户的一共四名知青,清一色的男生,他们都来自北京的同一所中学,李昱霖和张强是同班同学,王洪启和赵耀是另一个班的同班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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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家沟是一个典型的小山沟,全村只有二十七户人家,一半人家姓郝,还有姓马和姓刘的人家。生产队长姓郝,叫郝树才,也是郝家沟的支部书记,可惜整个郝家沟一共就两名党员,他身兼多职,整个郝家沟的大事小情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北京知青来插队,郝队长表示热烈欢迎,因为队里没有可供知青居住的地方,他只好安排知青们借住在老乡家中,也在老乡家一起搭伙吃饭。李昱霖借住在了社员郝树有家,和郝树有家的大小子郝东明住在一孔土窑里,睡在一铺土炕上。
郝树有家一共五口人,一个男娃一个女娃,男娃就是郝东明,当年十七岁。女娃叫郝春英,当年十四岁。郝树有的父亲前两年患病去世了,他母亲跟着他一起生活,和郝春英住一孔土窑,睡一铺土炕。因为郝家沟没有学校,读书要去三里路远的贺家坡小学,郝东明读完一年级就辍学回家了,郝春英好赖读完了小学,算是郝家沟为数不多的文化人。
郝家沟因为沟壑纵横,土地贫瘠,乡亲们的生活都不富裕,也就是勉强能解决温饱。李昱霖在郝树有家借住,他们一家人都拿李昱霖当客人看待,不用他打柴挑水,更不用他烧火做饭,他天天都吃现成饭,也不用他刷锅洗碗,李昱霖都觉得不好意思。
春节前的那段时间,天气比较寒冷,地里也没啥农活,李昱霖吃完饭就躺在炕上看书,有时也和几名同学去公社驻地逛逛,真的是悠闲自在无所事事。渐渐跟郝树有一家人熟悉了,李昱霖也会主动帮着扫扫院子,抢着去挑水,也给他们一家讲北京的生活习惯和奇闻逸事。
后来知道郝东明没读几天书,李昱霖就主动提出教郝东明读书识字。郝东明不愿学习,郝春英却来找李昱霖,想让李昱霖教她学习初中课程。李昱霖来插队落户时正好带来了初中课本和高中课本,他就拿出初中课本,自己一边复习一边教郝春英学习初中课程。
春节过后,天气转暖,也就该准备春耕了。
刚参加生产劳动,李昱霖还真不适应,往山上挑了一天粪,他的肩膀就压肿了,收工回到家,连饭都不想吃了。郝春英很精明,她知道李昱霖干活累了,就把洗脸盆给他端到身边,让他洗手洗脸,晚饭后还端来热水,让李昱霖烫脚。李昱霖很感动,再累也咬牙坚持,从不在郝春英面前诉苦。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渐渐适应了繁重的生产劳动,每天吃罢晚饭,他又开始教郝春英读书学习初中课程了。
那年秋后,队里为知青打了两孔土窑,成立了郝家沟知青点,李昱霖他们四人就搬到新建的知青点一起吃住了。当时郝春英还没参加生产劳动,她在家也没啥事情,就经常到知青点帮着知青们做饭。知青们对郝春英的印象都很好,都喊她春英妹子。
1970年春天,赵耀患了黄疸肝炎,治疗一段时间病情好转,可他总说胸闷难受,到县医院一查,医生说他可能患有心脏病,建议他去大医院或回北京检查治疗。很快,赵耀就回到了北京,回北京不久,就办理了病退手续,户口也迁回了北京。
后来大家才知道,赵耀的外公是部委干部,他母亲是协和医院的医生。赵耀回北京的第二年就被安置到商业系统工作了。
那年冬季,张强应征入伍,来到山西插队落户不到两年,四个人就有两人离开了郝家沟,李昱霖和王洪启当时心情虽然有些失落,但他俩也对明天充满了期待,他俩也觉得以后肯定能有机会离开这个穷山沟。
一晃就到了1973年的秋天,郝家沟得到了两个招工名额,一个是去县五金门市部工作,另一个是去县酒厂工作。郝队长征求了李昱霖和王洪启的意见,李昱霖说去哪工作都行,他不挑捡。郝队长就把县酒厂的招工审批表给了王洪启,把县五金门市部的招工审批表给了李昱霖。
结果,王洪启顺利到县酒厂当了工人,李昱霖却没能通过政审。原来,李昱霖的祖父解放前开过粮行,解放后被划成资本家,文革开始后又遭到了揪斗。李昱霖也受到了牵连,他成了可以教育好的黑五类子女。
王洪启去县酒厂当了工人,知青点就剩下李昱霖一个人了。当时李昱霖的情绪很低落,出工劳动时也不像以前那样爱说爱笑了,别人坐在地畔歇歇时,他就坐在一边闷头看书。每当这个时候,郝春英就会默默坐在他身边,故意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她就是为了和李昱霖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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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有两次招工的机会,李昱霖也是因为祖父是资本家,他没能通过政审。知道自己很难招工进城了,李昱霖心里虽然很难受,可他慢慢也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不能进城就在农村生活吧,全国有几亿农民呢。
冬季农闲,李昱霖就在知青点办扫盲班,大人娃娃都可以来学习识字。大人娃娃都来学习,李昱霖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郝春英就来帮李昱霖,她教娃娃们识字认字,让李昱霖教社员们识字认字。
那时郝东明早已娶了婆姨,都生了娃,郝春英也二十一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天天和李昱霖在一起,村子里自然也就有了闲话,好听点的说李昱霖和郝春英谈恋爱了,难听的就说不出口了。
不光是郝春英的父母听到了这样闲话,李昱霖和郝队长也听到了这样的闲话,郝春英和李昱霖恋爱的传言几乎是人人皆知了。说句实话,郝春英长相确实没得说,可说是郝家沟最漂亮的女子,她的文化程度差不多也达到了初中毕业的水平,李昱霖也很喜欢郝春英,只是他的父母不同意他和农村女子恋爱结婚,还是希望他等机会招工回城。
到了1976年秋后,李昱霖还是没有希望通过招工进城工作,他的父母也就同意了他和郝春英恋爱结婚的事情。不过有个前提,李昱霖的父母写信对李昱霖说:婚姻是一辈子的担当和责任,要做到一辈子不离不弃才可以结婚!
接到父母的这封信,李昱霖一夜未眠,他考虑了一夜,第二天就和郝春英一起找郝队长开了介绍信,到公社民政部门领取了结婚证。没有什么婚礼,只请郝春英的父母嫂子和郝队长一起吃了一顿饭,给乡亲们分了喜糖,李昱霖就和郝春英住在了一起,知青点那两孔土窑成了李昱霖和郝春英的新房。
婚后的生活简单又快乐,第二年秋后,郝春英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娃,李昱霖给爱女起名叫李秋颖,寓意爱女长大后能脱颖而出。
女儿出生不久,国家就发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当时一是娃娃太小,二是考虑到自己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李昱霖就没报考。可到了春节过后,听说和他一样的黑五类子女也有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这时李昱霖才后悔了,后悔没去报考。
之后的日子里,李昱霖一边参加生产劳动,一边复习功课,他虽然对参加高考没抱希望,可他还是参加了1978年夏季的高考。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理所当然,李昱霖竟然意外收到了北京林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那一刻,整个郝家沟就热闹起来了,乡亲们都跑到知青点祝贺李昱霖考上了大学。同时,村子里又有了另一种声音,说李昱霖考上了大学,郝春英就该受苦了,李昱霖大学毕业就成了国家干部,他就不会回郝家沟来了,更不会和一个农村婆姨一起过光景了。队里的记工员马喜平还跟几个后生打赌,他说李昱霖大学毕业后要是能把郝春英带回北京城,他就给李昱霖磕三个响头,这还不算,还要学三声狗叫。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李昱霖和郝春英的耳朵里,郝春英心里很难受,她就问李昱霖:“秋颖她大(爸),你走了还会回来吗?你不会不要我和娃娃了吧……”“哈呀!你说个啥嘛,你是我的婆姨,秋颖是咱俩的娃,我咋能抛弃发妻和自己的亲骨肉啊!”李昱霖一口地道的山西方言,说的郝春英泪如雨下。
那年秋天,郝春英抱着不满一岁的娃娃一直把李昱霖送到县城的汽车站,分别的时候,郝春英抱着娃娃呜呜大哭,拉着李昱霖不让他走。李昱霖也是泪流满面,他挣脱郝春英的手,在娃娃脸蛋上亲了一口,把攥在手里的二十五块钱硬是塞给了郝春英,背起行李坐上了县城开往吕梁的客车。
每年学校放了寒假,李昱霖都会回郝家沟来陪着婆姨娃娃过年,郝春英为他攒下的生活费他一分都不要,每次从北京回来还要给老丈人买礼品,给娃娃买好吃的。看李昱霖年年都回来过年,村里的闲话渐渐就少了。
一次一位年轻后生问队里的记工员马喜平:“喜平叔,你不是说要给人家北京知青李昱霖磕三个响头吗?啥时磕呀?”“这才哪到哪呀,出水才看两腿泥嘛。”马喜平觉得还不到时候,郝春英不进京,这个事情就不能下结论。
李昱霖大学毕业那年,郝春英享受了知青家属待遇,她被招到公社(后来叫乡)当了计划生育宣传员,一年后就转成了非农业户口。
等李昱霖的工作稳定下来,他就回到山西,想把婆姨娃娃接到北京去生活。郝春英却舍不下自己的工作,她不肯去北京。就这样,李昱霖和郝春英过起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1997年秋天,李昱霖的女儿李秋颖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女儿去北京读书了,郝春英一个人留在山西继续在乡里工作,直到2010年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李昱霖才把她接回北京,一家人团聚在了一起。郝春英去北京之前,她和李昱霖给村里的小学(两村合办的小学)献了爱心,还给乡敬老院买了白面和轮椅,给村里的老人都买了礼品。
郝春英离开郝家沟那天,年过花甲的马喜平给郝春英背来半袋子小米,他红着脸对郝春英说:“当年哦(我)把话说大啦,幸亏人家昱霖不跟我一般见识,没让我磕头也没让我学狗叫,我要感谢他哩。这辈子我就敬佩昱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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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郝春英和李昱霖在北京生活得很好,每年他夫妻俩都会回到郝家沟看望乡亲们,顺便住上几天。李昱霖说他在郝家沟插队落户生活了近十年,郝家沟的沟沟坎坎都有他青春的足迹,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郝家沟,更不会忘了乡亲们。只要身体允许,他和郝春英年年都会回到郝家沟来,回来看望乡亲们。
作者:草根作家(感谢李昱霖老师提供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