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就像老房子，墙皮会掉，水管会漏，可住久了，连裂缝都是记忆的形状。
我今年55岁，退休前是中学语文老师。每月退休金加上公积金补贴，杂七杂八能拿五千出头。老同事们都说我赶上了好时候，可儿子总觉得我该"享福"了——他的意思是，搬去和他住。
我不肯。
这房子住了二十八年，厨房的抽油烟机是我结婚那年买的，阳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比我儿子岁数都大。每次擦窗户时，我都能看见玻璃上那些细小的划痕，那是儿子小时候拿玩具车划的。
"妈，您一个人住我真不放心。"上周儿子又来劝我，手里还提着两盒脑白金。我白了他一眼："少买这些没用的，有这钱不如给我孙子买点好吃的。"
可那天中午，我正在厨房炖排骨，突然接到老同事张老师的电话。聊着聊着，一股焦糊味窜进鼻子。我慌忙跑进厨房，锅里的排骨已经变成了黑炭。对门的王阿姨闻着味儿来敲门："春梅啊，你家锅烧糊了吧？"
晚上儿子来送水果，一进门就皱起鼻子："妈，您这厨房......"我赶紧打断他："就这一次！"可他已经在研究那些智能报警器了。
"我们单位老李给他妈装了这个，跌倒会自动报警。"儿子掏出手机给我看。我瞥了一眼，是个叫"守护老妈"的APP。"少整这些没用的！"我拍开他的手，"你妈我身体好着呢！"
可第二天早起时，我的腰突然疼得直不起来。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我第一次觉得，这房子确实有点老了。
儿子知道后，立刻请了假带我去医院。排队时，我看见他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条银行短信："您的健身卡年费已退还"。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什么时候把健身卡退了？
检查完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要注意补钙。回家的路上，儿子突然说："妈，我想把书房改成卧室，每周过来住两天。"我正要反对，他突然补了句："就当陪陪我，行吗？"
我鼻子一酸，想起他上初中时，也是这么求我陪他去开家长会的。
周末儿子果然搬来了被褥。我给他收拾书房时，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租房合同——原来他早就在我们小区租了房子，押金还是卖了他的游戏机凑的。
"你傻啊？"我气得直戳他脑门，"有这钱干点啥不好？"他挠着头笑："这不您不同意搬嘛......"
上周三，我们老年大学同学聚会。李老师说起她女儿给她装了智能手环，能监测心率。我嘴上说着"我才不要"，回家却偷偷查了查价格。
昨天儿子来吃饭时，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上次说的那个报警器......"他眼睛一亮："妈您想通了？"我板着脸："先说好，太贵的我可不要！"
今天早上，我在他车上"不小心"落下一把钥匙。他发微信问我，我回他："放你那儿备用，省得我哪天又把钥匙锁屋里。"
原来最好的距离，不是住在一起，而是你想我的时候，走几步就能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