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啊,床头第三块砖下……”爷爷临终前塞给我半张泛黄的年画,话没说完就咽了气。那张残缺的《五子夺莲》年画右下角,用红笔歪歪扭扭画着座老房子,房角压着个铜钱图案。



我在爷爷住了三十年的老砖房里找到第三块砖,刨出个铁皮盒,里面除了半张同样残缺的年画,还有张字条:“1948年腊月廿三,槐树洞藏枪。”两张年画拼起来,露出完整的莲花纹路,莲子位置标着个“井”字。

爷爷年轻时是镇上的货郎,新中国成立后却终身未娶,总对着西墙的老照片发呆。照片里两个穿对襟衫的男人勾肩搭背,背后是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和年画上的房子一模一样。

按照线索找到村西头的废宅,院角枯井里果然卡着个油纸包,展开竟是把生锈的驳壳枪,枪管里塞着卷发脆的宣纸,墨迹已晕染:“老陈,枪支藏槐树洞,金条分你三成。”落款是“赵德贵”。

我突然想起县志里记载,1948年冬,镇上曾发生金条劫案,土匪赵德贵与同伙火并后失踪,二十根金条下落不明。爷爷原名陈富贵,难道他就是当年的“老陈”?

“别动。”冰凉的枪口顶住我后颈,穿藏青色夹克的男人从树影里走出,手里攥着和我同款的半张年画,“你爷爷临死前没告诉你,当年赵德贵是被同伙开枪打死的?”

我后背沁出冷汗,他腰间别着的老式手雷在月光下泛着青光。男人踢开我脚边的枪,蹲身翻看宣纸,突然愣住——纸上“赵德贵”三个字,不知何时变成了“陈富贵”。

“你爷爷才是赵德贵!”男人声音发颤,“我爹临终前说,当年分赃时被赵德贵开枪打伤,他逃到后山时撞见个穿货郎服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个襁褓……”

我猛地想起爷爷床头的老照片,照片里右边男人手腕有道枪伤疤痕,和眼前男人的父亲一模一样。三十年前爷爷收养我时,我襁褓里也有半张年画,难道我才是当年劫案中那个被抱走的孩子?

“砰!”枪声在静夜炸开,男人突然倒地,后腰渗出鲜血。穿中山装的老警察从墙头跃下,手里举着和我们拼凑出的完整年画——莲花中心的“井”字,此刻竟变成了个弹孔图案。

“1948年腊月廿三,我接到线报去槐树洞收枪,正撞见两人火并。”老警察捡起地上的枪,“穿货郎服的年轻人中枪前,把金条塞进了襁褓,让我交给还在哺乳期的媳妇,说孩子刚满百天……”

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老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七根金条,还有张泛黄的纸条,爷爷的字迹清晰可见:“富贵啊,赵德贵的枪伤是我打的,可金条是你爹用命换的,等娃成年后,带他去槐树洞……”

原来爷爷本姓赵,当年为保护战友的遗孤(也就是我父亲),冒名顶替成了“陈富贵”,真正的赵德贵早已死在槐树洞里。而眼前的老警察,正是当年接手案件的人,三十年来从未放弃追查,直到看见我在废宅出现。

“ 先生,这是您的东西。”老警察把金条推给我,警服下露出道陈年枪伤,和照片里爷爷的位置一模一样。我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眼神,那半张年画的莲花,原来不是夺莲,而是“藏怜”——藏起所有的怜悯与秘密,独自背负了一辈子。

晨光漫过废宅断墙时,老警察已悄然离开。我摸着金条上斑驳的刻痕,突然发现每根金条内侧都刻着字,连起来是句口诀:“槐树下,井台边,半张年画藏忠奸。”而爷爷留给我的半张年画,莲瓣数目恰好是七片——对应着七根金条,正是他用半生清白换来的,战友的血脉与尊严。

风起时,槐树枯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七十年前那个雪夜的枪声。怀里的年画突然飘落,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爷爷的字迹:“孙儿啊,金条换不来太平,藏好这半幅画,记住枪响时,有人选择开枪,有人选择拥抱襁褓。”

远处传来警车鸣笛,我望着手里的金条,突然明白爷爷为何终身未娶——他用自己的人生,给战友的孩子砌了堵永不坍塌的墙。而那半张年画,从来不是藏宝图,而是一个男人用一辈子完成的,无声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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