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说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跟自己较劲。就像那张银行卡,明明在抽屉里躺了十二年,我偏要等到儿子结婚这天,才想起来去查查余额。

1.

超市冷柜的霜气扑在我脸上时,手机在围裙兜里震得腿发麻。儿子发来的婚纱照小样里,准儿媳的裙摆蓬得像个奶油蛋糕,底下跟着条语音:"妈,酒店要交定金了,您那儿......"后半句咽了回去,但我懂。

回家的公交车上,我把钱包里所有银行卡排出来数。三张工资卡凑起来刚够酒席钱,彩礼还差五万八。前年做子宫肌瘤手术花掉的存款,这会儿变成根鱼刺卡在我喉咙里。

2.

"要我说,你就该去找他要!"楼下理发店的张姐咬着皮筋给我梳头,"当初离婚不是说好孩子费用平摊吗?"

我盯着镜子里自己新冒的白发根。十二年没联系的前夫,现在突然伸手要钱?张姐的梳子刮到打结处,疼得我"嘶"了一声。

晚上翻箱倒柜找房产证准备抵押时,铁盒子"咣当"掉出来。那张蓝色的银行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块冻了十二年的老冰。



3.

银行ATM机前的大爷捣鼓了十分钟还没完。我跺着脚看表,上班要迟到了。等终于轮到我的时候,老花镜片上全是手汗,连着输错两次密码。

第三次,屏幕"滴"地跳出一串数字。我眯着眼数:"个、十、百......"数到第五位时,后边排队的小伙子突然问:"阿姨您没事吧?"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按不了按键。不是预想中的三万五万,卡里躺着二十七万六千四百块。最近一笔是上周三打的五千,备注写着"装修"。

4.

茶水间里,我把凭条对着灯光看了三遍。同事李姐探头过来:"中彩票啦?"我下意识把纸条团成一团,结果蹭了满手油墨。

那天晚上我做了件特矫情的事——把转账记录打印出来,在客厅地板上排成时间轴。2011年9月15号,儿子高一开学,他打了三千;2014年6月8号,儿子高考,他打了八千......

最后一张是今年儿子生日,他转了六千六百六十六。这个数字让我突然笑出声,当年谈恋爱时,他就爱发这种吉利数。



5.

"妈,爸刚加我微信了。"儿子在饭桌上突然说。我手里的汤勺"当啷"掉进碗里。

"他说......卡里钱要是不够,他那儿还有。"儿子低头扒饭,声音闷在碗里,"其实这些年,他经常问我缺不缺钱。"

我盯着玻璃桌面上映出的自己,嘴角沾着粒米饭。原来我筑了十二年的堤坝,早被悄悄渗进来的水泡软了。

6.

婚礼前夜,我在儿子房间帮他熨西装。他突然说:"爸明天坐高铁来。"蒸汽熨斗"嗤"地喷出白雾,把我眼镜片全糊住了。

"您别怪他。"儿子摸着西装扣子,"他说当初是您非要离,他不敢打扰您。"

我这才知道,离婚协议上那句"随时可以探视",被这个数学系毕业的书呆子,理解成了"未经允许不得探视"。

7.

婚礼现场,我远远看见他穿着崭新的藏蓝西装,正在帮服务员调整话筒高度。头发比我想象中白得少,就是肚子挺出来了。

敬茶环节,司仪让我们说两句。我掏出那张银行卡:"密码是你小学第一次考双百的日子。"台下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香槟气泡声。

他站在舞台阴影里搓着手,西装袖口露出截发黄的白衬衫。那一刻我忽然想起,离婚那天他修水管用的扳手,现在还收在我工具箱最底层。


有些感情就像冻在冰箱里的饺子,你以为早该扔了,等真煮开了才发现,馅儿还是新鲜的。


写完这个故事,我特意去查了银行卡流水。原来最动人的不是数字后面有几个零,而是那个被你认定早已离开的人,其实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爱着你。

生活给我们的从来不是标准答案,那些被我们误读的深情,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ad1 webp
ad2 webp
ad1 webp
ad2 we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