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晓廉 摄/马广祥

北方的湖与南方的湖是不同的。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南方的湖四季碧水荡漾,自由奔放;而北方的湖却有半年之久的封冻期。由于有了冰封,便有了解冻,便有了春天开湖时天崩地裂般的冰排炸响,便有了开湖壮景。


日出冰湖。

开湖与开江一样,有“文开”与“武开”之分。“文开”是指厚厚的冰面慢慢融化,冰块悄悄消融于湖水之中。“武开”则是南风鼓动湖底波涛,将冰封的湖面一下掀开,冰排涌动,叠垒如山,互相碰撞,咆哮如虎。

想看开湖的想法年年有,但可惜由于时机不巧,年年都错过。看开湖,得赶巧儿,或者有耐心,住在湖畔一天天地等待。四月中旬,为拍摄反映兴凯湖的电视艺术片,我们乘车去兴凯湖农场。本来,去时路过的河流、湖泊早在十几天前就融化为溶溶春水。但大兴凯湖此时仍然冰面晶莹,白霜茫茫。特感陌生的是,距湖岸不远处,由于春日照射,湖冰酥软,冰下的湖水向外扩张,南风吹动,大面积的冰面便向岸边慢慢移动,在沙滩上拱起巨大的冰丘,一座连一座,十分巍峨壮观,使本来平展、无奇的湖面,起伏陡峭起来,有了立体的风景。我跑到湖边仔细察看,但见湖边沿浅处由于春风吹拂照耀,湖冰已融化,流水淙淙,透露出美丽的沙底。但整个大湖,仍被广袤无垠的坚冰覆盖。


春归候鸟聚湖口。

过了几天,我因事去兴凯湖西端的当壁镇。嘿,不知何时湖冰已融化了一大半。一片片冰排,有的已经半融进湖水里,有的仍浮在水面上。裸露的大片湖水,清清的、蓝蓝的、幽幽的,纯粹而平静。但对于大湖的解冻,这种开湖方式是否缺了点阳刚,缺了点勇猛,缺了点豪放和壮烈?

附近的居民说:“这属‘文开’,没有轰轰隆隆的湖冰炸裂声。这大概是当壁镇一带处于湖湾,遮住劲风的缘故吧?”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家住兴凯湖湖岗的朋友传来的微信:泄洪闸一带武开湖,非常壮观,请速来观赏。

喜从天降,我迅速乘车启程,直奔泄洪闸。

哦,果然“兴凯武开湖,壮观惊天地”。站在湖岗林间朝南眺望,前几天还是一个整体的辽阔冰面,如今已经分裂成千千万万的大块冰排,在南风的雄壮鼓吹下,湖中的冰块向北岸冲来。前锋的冰排搁浅在沙滩上,后续的冰排依然争先恐后,毫不畏惧地朝前冲击,借着波涛的力量,跳跃着滑到前排的大冰块上。一重又一重,或平躺,或斜立,或扭转,壅塞在一处,叠垒在一起,如晶莹的冰山,如透明的高楼,如玉雕的长城,横亘湖边,煞是壮观。午后的阳光从堆叠的冰排后面透射过来,闪耀出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色彩,如雨后彩虹般美丽。


日出东方冰湖暖。

激动人心的,不光是映入眼帘的景色,还有涌入耳鼓的开湖声音。雄风鼓荡,大浪滔滔。冰排相互撞击的炸裂声,冰排高高堆叠又被撞击倒塌的轰鸣声,冰排被风浪抛到半空再落入水中激起浪花的呼啸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惊心动魄,天摇地晃,惊得人热血沸腾。

我真想即刻也变成一块冰,加入这种冲浪之中。

好个辽阔壮丽,性格独特的兴凯湖,春天解冻开湖也与众不同!西边“文开”,东边“武开”。文静与勇猛同时展现,细腻与粗犷一并显露。

隔天下午,我再次随一位军旅诗人到兴凯湖东岸龙王庙驻军访问。连日的阴雨绵绵,洁白的冰面已经龟裂成大大小小的冰块,各种形状,各种排列,有的下沉,有的上浮,错落有致,一望无际。次日清晨,阴雨骤停,阳光灿烂,天空晴朗透彻,如蓝色的玻璃。已被春日阳光融化得千疮百孔的冰排显得更加晶莹洁白。登上矗立在松阿察河口的瞭望塔俯瞰,雨后的云朵低垂在湖水上面,如蒙蒙白雾向东疾走,使人看不清载着湖冰的天际线在何处。天空无风,但在靛青纯净的天幕下,洁白的湖冰在水上浮动,像两军布阵,互相穿插,左右游走。在接近松阿察河口时,由于河道骤窄,水流加速,靠近湖岸的冰排自动排成两队,向河口漂流,集结,最后互相碰撞,穿插,组合成一条长龙,流入青绿清澈的松阿察河。浮在水上酥软的浮冰,在飘走时边缘不断碎裂,化为晶莹透明的冰柱,落入水中。遇到激流回旋处,晶莹雪白的浮冰跟着旋转,一圈又一圈,最后冲出旋涡,继续向下游飘去。冬,就这样悄悄地投入春的怀抱,与春共舞。

远眺湖面,浮冰在不断地聚集,堆成丘,叠成山,白茫茫直铺天际,使人仿佛进入北冰洋或南极洲。连绵的冰排空隙,裸露出一片蔚蓝的明水,微波荡漾,跳跃着数不清的点点亮光,美丽又神奇。性急的渔民划船在冰排空隙间穿梭起网,表达对春的渴望。大批的候鸟早在半月前已掠过湖面,向北寻找家园。留在湖畔的候鸟们则在冰排涌动的湖面上空盘旋,寻觅春的馈赠。美在瞬间,失之则无。这是我在湖畔的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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