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仅供娱乐阅读之用。
故事中的所有人物、事件、地点及情节均为作者虚构创作,如有雷同纯属扯蛋。
公园的长椅沐浴在午后暖洋洋的阳光里,驱散了深秋最后一丝寒意。宋建设(宋大爷)挺直了有些僵硬的腰背,悄悄打量着坐在身旁,隔着半臂距离的方慧兰(方阿姨)。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经由社区退管办热心肠的小李介绍。方慧兰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虽然眼角有皱纹,但眉眼间透着一股利落劲儿。
“宋大哥,我看你身体还挺硬朗的。”方慧兰先开了口,声音温和,带着点试探。
宋建设心里熨帖了一下,面上露出憨厚的笑:“还行,平时没事就爱溜达溜达,打打太极。”他对这次相亲是抱了点希望的。老伴走了五年,儿子一家在国外,一年难得回来一次。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三居室,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方慧兰看着干净、爽利,第一印象不错。
“那就好,”方慧兰点点头,话锋微微一转,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是这样的,宋大哥,有些话,我想提前跟你说清楚,免得以后大家有误会。”
宋建设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他点点头:“你说,方妹子,咱俩都这把年纪了,有啥就敞开了说。”
方慧兰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处枯黄的草坪,声音低了下去:“我家里……还有个老母亲,瘫痪在床快三年了。吃喝拉撒,全靠我一个人。”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宋建设,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要是真心想跟我过日子,就得搭把手,跟我一起伺候我妈。端屎端尿,擦身喂饭,这些……你都得干。”
宋建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像是没听清似的,掏了掏耳朵,看着方慧兰那张写满“认真”和“不容商量”的脸,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阳光依旧暖和,但他觉得浑身都冷飕飕的。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自己一个七十四岁的老头子,去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瘫痪在床的老太太端屎端尿……那画面让他不寒而栗。
他猛地摇了摇头,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干涩而坚决:“不行!方妹子,这个……我伺候不了!”
宋建设今年七十四,退休前是国营工厂的老技术员,有点文化,也爱面子。老伴还在的时候,家里大小事基本不用他操心。老伴一走,他才体会到什么叫“孤单”。儿子远在加拿大,事业有成,但也意味着指望不上。每个月退休金五千多,自己过日子绰绰有余,身体也还算硬朗,除了血压有点高,腿脚偶尔不利索,没啥大毛病。
他想找个伴儿,图啥?图个说话的人,图个晚上家里有盏灯等着,图个生病了能有个人在旁边递杯水、问句话。他想象中的晚年伴侣,是能一起散散步,看看电视,偶尔还能下下馆子改善伙食,或者,要是身体允许,还能一起去周边旅旅游。他从来没想过,找老伴还得搭上一个“伺候人”的活儿。
他不是没伺候过人。当年他老母亲病重,也是他和他老伴轮流照顾,端屎端尿他也干过。可那是自己的亲妈!而且,那时候他还年轻,五十多岁,有的是力气。现在他七十四了!自己走路时间长了都嫌累,弯腰久了都直不起来,再去伺候一个完全陌生的瘫痪老人?他光是想想都觉得腰疼。
他觉得自己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找个相互扶持、安度晚年的伴儿,怎么到了方慧兰这里,就变成了找一个免费护工?他心里有点憋屈,也有点愤怒。难道他这把年纪,就只配干这个?
方慧兰听见宋建设那斩钉截铁的“伺候不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疼得她脸色都白了几分。但她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眼圈微微红了,嘴角向下撇着,露出一丝苦涩和难堪。
她今年六十九,比宋建设小五岁,可看上去却比他苍老。这几年,她确实是被耗干了心血。丈夫前些年得急病去了,唯一的女儿远嫁南方,一年也就能回来一趟,帮不上什么忙。而她的老母亲,快九十岁的人了,三年前一次意外摔倒,就彻底瘫在了床上。
老太太瘫痪后,脾气变得异常古怪暴躁,整天不是哭就是骂,吃饭要喂,大小便失禁,夜里还经常哼哼唧唧不睡觉,需要人整夜看着。方慧兰一个人,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买菜做饭、洗衣擦身、端屎端尿、喂药按摩……她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晚上睡不好,白天累得直不起腰。她原本也是个爱干净、爱打扮的人,现在却常常蓬头垢面,连好好洗个澡都成了奢侈。
她也想过请保姆,可打听了一圈,像她母亲这种情况,需要全天候、还得有耐心的保姆,一个月没七八千下不来,她那点微薄的退休金根本负担不起。女儿那边经济压力也大,偶尔寄点钱回来,也是杯水车薪。
她太累了,太苦了,也太孤独了。她渴望有个人能帮帮她,哪怕只是分担一点点,让她喘口气也好。所以,当社区的小李说要给她介绍个老伴时,她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个人,能不能接受我妈?能不能帮我一起照顾?
她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甚至有点自私。但她没办法。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可能不管。如果对方不能接受这一点,那一切都免谈。她宁愿一开始就把最坏的条件摆出来,也好过以后因为这个闹矛盾。她看着宋建设那张写满抗拒的脸,心里一阵绝望:难道,她这辈子就真的只能这样熬下去了吗?
介绍人小李,是社区退管办新来的大学生,年轻,热情,但对老年人再婚的复杂性显然估计不足。她只是觉得宋大爷条件不错,方阿姨人也挺好,俩人都单身,年龄也合适,凑一对儿岂不是美事?她分别跟两人说了对方的好话,着重强调了宋大爷退休金高、有房子,方阿姨勤快、心善。
第一次见面是在社区活动室。宋建设对方慧兰的第一印象确实不错,觉得她虽然穿着朴素,但收拾得干净利落,说话也温温柔柔的。方慧兰也觉得宋建设谈吐斯文,看着像个靠谱的人。两人聊了聊退休前的单位,聊了聊子女的情况,气氛还算融洽。宋建设甚至还主动提出,下次可以一起去附近的公园走走。
方慧兰当时心里是存了一丝希望的。她觉得宋建设看起来通情达理,也许……也许他能理解她的难处?所以第二次见面,在公园的长椅上,她鼓足了勇气,把最核心的、也是最难启齿的条件说了出来。她甚至刻意把话说得重一些,把“伺候”的细节具体化,就是想看看对方最真实的反应。
她看到了。宋建设那毫不犹豫的拒绝,那眼神里的惊恐和抗拒,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敲碎了她心里最后一丝幻想。原来,所谓的“相互扶持”,所谓的“安度晚年”,都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你不能成为我的负担。
【04】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孩子们的嬉闹声隐约传来,更衬得这长椅上的沉默令人窒息。宋建设看着方慧兰泛红的眼圈和强忍着没掉下来的泪水,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太生硬了?可不这么说,难道要含糊其辞,给她希望,最后再让她失望吗?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方妹子,你……你别误会,我不是嫌弃你母亲,主要是……主要是我这身体,真的干不了那个活儿。我这腰,前两年扭伤过,现在提点重东西都费劲,更别说伺候人了。再说,我也七十四了,自己都不知道哪天就得别人伺候呢,我……”
方慧兰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声音带着哭腔和一股子豁出去的尖锐:“宋大哥!你别跟我说这些!谁不知道谁的难处?我一个人,没日没夜地伺候,我才六十九!我就不累吗?我就铁打的吗?我不是要你一个人全包了,我就是想有个人能搭把手,让我能喘口气!哪怕是晚上能替我看着点,让我睡个囫囵觉也行啊!”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引得旁边几个散步的老人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宋建设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压低声音说:“方妹子,你小点声!这不是搭把手的事儿,这是责任!我跟你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去承担这个责任?再说了,你女儿呢?她就一点不管?”
提到女儿,方慧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用手背胡乱擦着:“我女儿……她也有她的难处!她要养家糊口,离得又远……她能怎么办?”她哽咽着,看着宋建设,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我知道我这条件没人愿意要……可我能怎么办?难道让我把老娘扔了不成?宋大哥,你就当发发善心,帮帮我们娘俩,行不行?只要你肯帮我,我……我以后肯定好好待你,把你当恩人供着!”
她这话,几乎是在哀求了。宋建设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哭得通红的眼睛,心里也堵得慌。他知道她不容易,可……可他真的做不到。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同情,就把自己下半辈子的安宁都搭进去。他沉默了,这种沉默,比直接拒绝更让人难堪。方慧兰看着他别开的脸,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凉了。
【05】
那天的相亲,最终不欢而散。宋建设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园,方慧兰那含泪的、带着怨怼的眼神,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让他一连好几天都觉得不是滋味。
他晚上给远在加拿大的儿子打了个视频电话,没提相亲的事,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你说,我要是再找个老伴,对方家里有个瘫痪的老人需要照顾,这事儿……”
儿子在那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爸,您可别犯糊涂!您都这把年纪了,找伴儿是图个舒心,是找人照顾您,不是让您去当免费保姆、伺候别人的!您自己身体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万一再把您累垮了,我们隔着这么远,怎么办?绝对不行!”
儿子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宋建设心里那点仅存的愧疚感也烟消云散了。是啊,儿子说得对。他得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远方的儿子考虑,不能老糊涂了给自己找麻烦。方慧兰是不容易,可她的不容易,不应该由他这个外人来承担。
他甚至有点后怕。幸亏方慧兰把话说在了前头,要是等结了婚才发现这个“大坑”,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想到这里,他心里那点不舒服也彻底没了,只剩下庆幸。
【06】
方慧兰那边,日子还得继续。相亲失败的消息,很快就在附近几个熟悉的老邻居和社区工作人员那里传开了。有人同情她,觉得她命苦,摊上这么个事儿;也有人觉得她太实在,或者说太傻,哪有一上来就把这种条件摆出来的?这不是把人往外推吗?
介绍人小李也觉得挺尴尬,跑来跟方慧兰道歉,说自己没了解清楚情况。方慧兰只是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她知道,这不怪小李,怪只怪自己的命。
生活的重担并没有因为一次失败的相亲而有任何减轻。老母亲的病情似乎更重了,晚上闹腾得更厉害,白天也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脾气。方慧兰的腰疼得更厉害了,有时候连给母亲翻身都觉得力不从心。有一次她去买菜,在楼下碰到宋建设,两人目光对上,宋建设下意识地避开了,快步走了过去,好像她是瘟疫一样。方慧兰看着他挺拔(在她看来)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屈辱?是悲哀?或许都有吧。
她也想过其他的办法,比如把母亲送到养老院。可稍微好一点的养老院,收费高昂,她负担不起;差一点的,她又不放心母亲在那里受罪。女儿倒是提过几次,说要不把外婆接到她那边去,但方慧兰知道女儿家的实际情况,也是困难重重,最后都不了了之。她就像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里,看得见外面的阳光,却怎么也挣脱不出去。
【07】
又过了一个多月,天气彻底冷了下来。宋建设听说社区组织了一个去邻市泡温泉的老年短途旅行团,两天一夜,价格不贵,他就报名参加了,想出去散散心。
在旅行团的大巴上,他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是之前在公园里替王翠萍说话的那个赵婶。赵婶也认出了他,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闲聊中,赵婶无意间提起了方慧兰。
“唉,说起来方妹子也真够可怜的。”赵婶叹了口气,“前两天我去看她,她那个老娘好像又犯了什么病,送医院抢救去了,花了不少钱。方妹子一个人跑前跑后,人都瘦脱了形了。女儿倒是赶回来了,可待了两天又得走。我看她那样子,真是愁人。”
宋建设听着,心里有些复杂。他想起了方慧兰那天在公园里哭泣的样子,想起了她那句“难道让我把老娘扔了不成?”。他确实伺候不了,也确实不想惹麻烦,但听到她如今的困境,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淡淡的同情。只是,同情归同情,他很清楚,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温泉泡得很舒服,回来后,宋建设的心情好了不少。他依旧一个人过着规律的生活,打太极,看报纸,偶尔跟老哥们下下棋。他再也没动过找老伴的心思了。他觉得,或许一个人这样清清静静地过到老,也挺好。至少,不用去面对那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负担和责任。
【08】
方慧兰的生活,依旧在艰难中继续。母亲从医院回来后,身体更差了,几乎完全离不开人。女儿临走前,给她请了一个钟点工,每天来帮忙几个小时,稍微减轻了一点她的负担,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她偶尔也会在小区里碰到宋建设,远远地看见他精神矍铄地跟着一群老头老太太练太极,或者拎着刚买的菜,步履从容地回家。她会下意识地低下头,快步走开。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墙这边是她沉重得喘不过气的现实,墙那边是他安逸无忧的晚年。
她不再怨恨宋建设了。她开始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她不能强求别人来分担她的苦难,就像她也无法抛弃自己的责任一样。只是,夜深人静,听着母亲无意识的呻吟,感受着自己酸痛的腰背时,她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如果当初……但她知道,没有如果。
冬天的一个下午,阳光难得的好。方慧兰推着轮椅上的母亲,在小区的小花园里慢慢地走着。母亲歪着头,似乎睡着了。方慧兰停下来,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路还很长,她只能一步一步地熬下去。
【结语】
初冬的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宋建设裹紧了他的棉大衣,加快脚步往家走,想着晚上是吃面条还是下点饺子。单元楼门口,他似乎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推着一个轮椅,在寒风里站了很久,但他没太看清,也没停下脚步。有些事,看见了又能怎样呢?他摇摇头,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屋里暖气很足,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和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