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剖开冻土的刹那,沉睡的稻种突然在犁沟里睁开琥珀色瞳孔。老农扬手撒种的弧线间,裹着桃胶的籽粒簌簌坠落,惊醒了蜷缩在田埂深处的蚯蚓——它们挣破冰晶织就的襁褓,环节上渗出的黏液正凝结成翡翠铃铛。
东南风掠过第七株桃树时,整片水田开始编织碧玉棋盘。戴蓝花布的妇人俯身插秧,发梢扫落的露珠坠入水面,竟在倒影里砸出青铜涟漪。她腕间银镯撞响返青的麦苗,惊得田鼠从洞中吐出含了半冬的星屑,在墒垄间滚成磷火闪烁的银河。
正午阳光晒软田埂,几个孩童追逐着滚过紫云英地的藤球。草鞋掀起的泥浪里,去年深埋的蓑衣突然抽芽,化作蜻蜓停驻在灌浆的稻穗上。最小的那个仰头接住飘落的桃花瓣,却发现每片都蜷着光斑凝成的游鱼,正摆尾游向新翻的墒沟。
暮色漫过催芽的谷堆时,守夜人蹲在渠边打磨犁铧。飞溅的火星坠入水面,惊起去年溺水的柳叶正在蜕皮——新生的叶脉与初展的稻纹如出一辙。远处传来布谷鸟衔着桃胶的咕哝,他笑着拾起遗落的斗笠,知道每道犁痕都在用青铜刃口,将整个春天的光热篆刻成大地私藏的碧玉棋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