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京东宣布将逐步为外卖全职骑手缴纳五险一金，为兼职骑手提供意外险和健康医疗险，美团也宣布预计2025年第二季度逐步为全职骑手提供意外险和健康医疗险，2月20日，饿了么也发布公告称，已在部分城市试点，为骑手缴纳社保。
消息一出，引发热议，骑手们反映不一。
刚入行两个月的骑手陆铭表示，“好事，以后就是有身份的人了，平台给骑手缴纳社保还可以增加骑手的身份认同感。”骑手周方却表示，平台这一举动对自己而言是甜蜜的负担，“我是要养家糊口的，缴纳社保后到手的钱就少了，尤其上海这边社保基数较高，哪怕是按照最低基数标准交，每个月都要扣2000多，对于未来的保障问题，到手的才是真实的。”在人民网上海官方渠道上，不少骑手分享了自己最真实的心得。
按理说，为骑手上社保本是一件好事，为何很多骑手却宁可不要五险一金，也要放弃全职工作呢？众面（ID：ZhongMian_ZM）和一些外卖小哥聊了聊，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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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五险一金，但更想自由一些”
谈及平台给缴纳社保时，45岁的外卖骑手李达（化名）眼中满是渴望，“肯定想要社保呀。我老家隔壁那家人，在北京有正经工作，有北京社保，看病能报销好多。我要是送外卖也能上社保，等老了看病可就不愁了”。来自河北的李达，是一个农民，农闲时来北京送外卖贴补家用。
不过据李达介绍，自己最近才开始送外卖，还没“资格”成为平台的全职骑手。据了解，部分外卖平台的全职骑手采取邀约制，骑手需要先从基层做起，并且加入众包骑手小队，跑到一定单量，积累足够的活跃度，才有可能接到成为全职骑手的邀约。
也正因为缴纳社保的骑手数量有限，李达对平台给骑手缴纳社保持谨慎态度，“说是平台给缴，钱从哪来？还不是我们骑手给他们赚。”事实上，平台给骑手缴纳社保，很大程度上确实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跑了十年外卖的张林（化名）在抖音发布短视频称，平台的五险一金没那么好拿，需要在线12个小时，有单没单都得出勤，必须要跑单10个小时。另一方面，由于签订了劳动合同，平台的管控能力升级，全职骑手不光需要按照要求干满一定时间，还会被随意借调。
3月31日，武汉一位骑手公开表示，自己刚受邀成为全职骑手，每天兢兢业业在线12小时，但平台客服却以“骑手所在区域订单密度不够”为由，将自己的工作地点从离家近的蔡甸区更换到离家更远的汉阳区，如果骑手不同意，将会被辞退。
要知道，骑手的薪资与对配送场地的熟悉程度成正比。一个骑手在一个区域跑熟后，可以凭借经验迅速理清手中外卖订单配送的轻重急缓，高效配送。贸然调到其他区域后，骑手很容易因不熟悉道路，而导致配送效率下滑，进而影响收入。
李达提及这种情况，当即表示，自己不会为了社保而成为全职骑手，“我当外卖员，就是图这个活儿自由。平常想跑就跑，想休息就休息。我农忙的时候，就回老家种地了，当全职骑手，还怎么照顾老家的农活儿呀？”
显而易见，当下平台们全职骑手交社保，依然面临现实问题，很多骑手本就是为了自由才当选择这份职业，但为了五险一金，将自己的工作时间、地点全被框死，毕竟，社保的缴纳往往与建立劳动关系捆绑在一起，但骑手流动性大，这种行为能否做到骑手、平台、消费者三方共赢，目前仍是一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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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手的钱减半，已退坑”
一般而言，因配送距离、单价、楼层不一，不同的外卖订单有不同的费用。众包骑手倾向于争抢配送难度低、单价高的订单。这很难不导致，配送难度高、单价低的订单无人问津。
部分骑手现身说法，表示“外卖全职骑手目前没有办法抢单、拒单，只能接受系统派单。不管单量好坏，都得接。”由于高质量的订单都被众包骑手抢走，很多全职骑手只能被动接受“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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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诸多全职骑手纷纷吐槽称，“以前配送费都是6.5元起步，现在少了1-2元”“全是单，连跑都不想跑了”。更令全职骑手望而却步的是，尽管自己付出的劳动时间更长，但由于单价走低，总的收入跟之前相比，反而下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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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音用户“外卖小哥葛较瘦”晒出的截图显示，之前跑众包的时，午高峰结束，能跑300多元。全职后，完整跑完午高峰，在线10个小时，收入只有约141元，到手的钱甚至只有之前的一半。
收入砍半的背景下，全职骑手还难以及时拿到工资。一般而言，由于属于灵活就业，众包骑手的结算周期较短，可以做到周结甚至日结，全职骑手只能选择月结。
趁着大四没课，出来跑外卖的杜飞（化名）对工资月结表示接受不了，“我就想随便跑一跑赚点零花钱，当天拿完钱，可能明天就不跑了。让我等月结，我可等不了。”
由于全职骑手的工作时间更长、收入有限，并且结算周期不灵活，即便可以享受到五险一金，诸多骑手依然选择回到众包模式，以保留一份相对自由并且高收入的工作。“很多骑手适应不了（全职骑手），反而退出来了”。张林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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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不交社保，应给骑手充分选择权
2024年，陈纬棠所做的《新业态背景下外卖骑手养老保障的问题与对策》论文，针对广州市120位外卖骑手发起了参加养老保险的调查，结果约71.4%的外卖骑手坚守“社会保险无用论”，非强制条件下，不愿意参加养老保险。
无独有偶，很多外卖员也对传统意义上的社保持抵制态度，49岁的外卖员甘涛来自河南，他表示，“我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生育保险没用，也不会在北京扎根买房，住房公积金也没啥用。” 甘涛表示，自己之所以跑外卖，是因为做生意欠了不少钱，“现在债主天天追债，社保、退休这些事太远，我宁愿把交社保的钱省下来还债。”
相比较而言，大部分骑手最需要的其实是工伤保险。因追求较快的送餐效率，外卖员在送餐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偶发性事故。这时，如果有工伤保险兜底，骑手就能从容不迫地应对工作过程中的短期、急迫挑战。
由此来看，平台们更应该做的，其实是在缴纳社保时，给予骑手自主选择的权利。因为外卖员的从业性质就决定了，骑手们并不像传统白领一样，可以数十年如一日地稳定缴纳社保，而是呈现高流动性、过渡性等特质。
骑手们需要按照自己的需求，灵活选择自己需要的社保，一方面不需要平台付出巨大的成本，另一方面，也能享受到必要的保险兜底，一举两得。
毫无疑问，平台们为数以百万计的骑手们缴纳社保，无疑代表着行业的进步。但由于权益保障需要成本，而生产率又没有大幅提升，平台通过牺牲骑手的时间、收入，缴纳社保费用，对骑手而言，真的好吗？如果想骑手们生活得更好、更有尊严，平台应该在充分尊重骑手需求和利益的前提下，针对性地上线一系列保障举措。这样才能真正做到三方共赢。
作者｜李天宇
胡展嘉
运营｜陈佳慧
出品｜众面（ID：ZhongMian_ZM）
头图｜网络公开用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