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游戏结束"四个大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动作。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37岁的他，额头上的皱纹在显示器冷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深刻。
手机震动起来，是妻子林妍的第八个未接来电。程默叹了口气，将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桌面上。项目交付期限就在明天，他已经连续加班两周，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妻子的唠叨。
"程总监，市场部的报告我已经修改好了。"实习生小张敲门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他桌上。
程默点点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放那儿吧，明天早会前我会看。"
小张欲言又止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程默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埋头于数据报表中。他知道团队里的人都怕他，背地里叫他"冷面程"，但他不在乎。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投资公司，要么往上爬，要么被淘汰，没有中间选项。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点。客厅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林妍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里还在播放着午夜购物节目。程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把她抱回卧室，却在碰到她肩膀的瞬间惊醒了她。
"你回来了。"林妍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一丝程默读不懂的情绪。
"嗯，项目明天交付，今天必须做完。"程默机械地回答，这已经成为他们之间固定的对话模式。
林妍坐起身，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程默，我们需要谈谈。"
"明天吧，我太累了。"程默转身走向浴室。
"不，就现在。"林妍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我已经预约了离婚律师。"
程默僵在原地，热水器的启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离婚。"林妍站起身，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房子归你，我只要小雨的抚养权。"
程默感到一阵眩晕，他接过文件，上面林妍的签名刺痛了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突然？"
"突然？"林妍苦笑一声，"程默，我们已经半年没有一起吃过一顿完整的饭了。小雨上周发烧到39度，我给你打了二十几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最后还是邻居王阿姨帮我把她送到医院的。"
程默张嘴想辩解，却发现无话可说。他确实不记得女儿生病这回事，那天他正在上海出差，为了一个重要客户...
"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林妍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才35岁，却感觉自己已经老了十岁。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等你回家，等到最后连为什么等你都不记得了。"
程默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医院。
"请问是程建国先生的家属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我是他儿子，怎么了？"
"请您尽快来市立医院急诊科，您父亲突发脑溢血，情况不太乐观..."
程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当他冲进急诊室时，只看到一张被白布覆盖的病床。医生告诉他，父亲送来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不可能..."程默喃喃自语，"我上周才跟他通过电话，他说他很好..."
护士递给他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父亲的随身物品：老花镜、钱包、一部旧手机，还有一张被鲜血浸染了一半的照片——那是程默大学毕业时和父亲的合影。
"程先生，您父亲口袋里还有这个，可能是要送给您的。"护士又拿出一个小盒子。
程默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游戏光盘，封面上写着《重启人生》，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当你准备好改变一切时，启动我。"
三天后，程默独自坐在父亲的老房子里。葬礼已经结束，林妍带着小雨来上了香，但没有多说什么。房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带着父亲的痕迹：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历史书籍，厨房里他最爱用的那个紫砂壶，还有墙上挂着的那幅"知足常乐"的书法——那是父亲六十岁生日时自己写的。
程默打开父亲的电脑，将那张神秘的光盘放入光驱。安装界面出奇地简洁，只有一个进度条和一行字："人生没有彩排，但你可以选择重来。"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程默自言自语，但还是点击了"开始游戏"。
屏幕突然全黑，然后浮现出一行发光的文字："欢迎来到《重启人生》，玩家程默。你将有三次机会重新选择。请记住，每一次重来都会改变未来。"
程默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
"程总监？程总监！"
程默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周围是熟悉的同事面孔。小张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您没事吧？您刚才突然走神了。"小张小声问道。
程默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2023年4月15日，三个月前！他心跳加速，难道那张光盘真的...
"程总监，关于星辉集团的并购案，您有什么建议吗？"总经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星辉集团！程默眼前一亮，他清楚地记得这个项目后来因为竞争对手的突然介入而失败，导致公司损失惨重。但现在，他知道了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建议我们立即与星辉签订排他性协议，并且将报价提高5%。"程默脱口而出，"据我所知，天盛资本正在接触他们，我们必须抢占先机。"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总经理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天盛的事？"
程默镇定地回答："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实际上，这是三个月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会议结束后，程默立刻给林妍打了电话。
"喂？"林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
"妍妍，今晚我们出去吃饭吧，就我们两个。"程默说，心跳加速。他记得这天是他们结婚纪念日，但那天他加班到深夜，完全忘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当然记得，九周年纪念日。我已经在香槟餐厅订了位置，七点我来接你。"
林妍的声音明显柔和了下来，"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程默长舒一口气。这一次，他要改变一切。
接下来的几周，程默利用"预知未来"的能力在职场上如鱼得水。他提前规避了所有潜在风险，拿下了几个重要客户，甚至预测到了股市的一次大跌，为公司避免了巨额损失。总经理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赞赏，私下暗示他即将升职。
家庭方面，程默也尽力弥补。他每天准时下班，周末带小雨去公园，甚至报名参加了小雨学校的亲子运动会。林妍眼中的冰霜渐渐融化，他们开始像从前一样有说有笑。
但好景不长。随着工作上的成功，程默越来越沉迷于这种"先知先觉"的快感。他开始花费大量时间记录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制定应对策略，甚至尝试通过投资来获利。
"程默，你最近怎么了？"一天晚上，林妍坐在床边看着他疯狂地往电脑里输入信息，"你变得好陌生。"
程默头也不抬，"我在做重要的事情，这些信息价值连城。"
"比家庭还重要吗？"林妍的声音颤抖着，"小雨今天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哭着回家，而你一整天都没接电话。"
程默这才抬起头，看到林妍脸上的泪水。他想起"上一次"就是因为类似的事情导致林妍提出离婚。他赶紧合上电脑，"对不起，我太投入了。小雨没事吧？"
"现在问已经太迟了。"林妍冷冷地说，"程默，我不知道你最近中了什么邪，但我感觉你并不是真的关心我们，你只是在...表演。"
程默如遭雷击。她说得对，他确实是在按照"剧本"行动，而不是发自内心地改变。
第二天，程默收到了总经理的邮件，他被提升为公司副总裁。这本该是值得庆祝的事，但他却高兴不起来。下班回家时，他发现门锁换了，林妍的行李也不见了。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我给了你机会，但你依然选择了工作。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
程默瘫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突然，电脑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行字："第一次重来结束。是否开始第二次机会？"
程默毫不犹豫地点击了"是"。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这一次，程默决定把家庭放在首位。他拒绝了加班，推掉了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准时回家。他记得林妍曾经想开一家花店，于是在她生日那天，程默送给她一间已经装修好的店面。
"这是...给我的？"林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一直想经营自己的花店吗？"程默笑着说，"我给你准备了启动资金，还联系了几个酒店客户，他们答应从你这里定期订购鲜花。"
林妍激动地拥抱了他，"谢谢你记得我的梦想！"
程默沉浸在幸福的错觉中。他开始干涉林妍的每一个决定，从花店的装修风格到进货渠道，甚至连员工招聘都要亲自把关。他"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最好，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
"程默，我想尝试进口厄瓜多尔玫瑰，虽然成本高但..."林妍兴奋地提出建议。
"不行，"程默打断她，"这种高端花材在本地市场没有销路。相信我，我做过市场调研。"
林妍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好吧，听你的。"
与此同时，程默的工作开始出现问题。由于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家庭上，错过了几个重要项目。当总经理询问他为何表现下滑时，程默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忘记"了那些本该知道的信息。
"程默，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总经理严肃地说，"如果你不能专注于工作，我们不得不考虑你的职位问题。"
祸不单行，程默的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说感觉头晕目眩。程默立刻想起"上一次"父亲就是因为脑溢血去世的。他冲到医院，坚持要求医生做全面检查。
"程先生，您父亲的血压确实偏高，但远没到危险程度。"医生无奈地说，"您太紧张了。"
"你不明白！"程默几乎喊出来，"他必须住院观察！"
父亲疑惑地看着他，"小默，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最近怎么了？总是神神叨叨的。"
一周后，程默收到了公司的裁员通知。同一天，林妍告诉他，她决定关闭花店。"这不是我想要的，"她坦白道，"你为我安排好了一切，但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程默绝望地看着一切重蹈覆辙。电脑屏幕再次亮起："第二次重来结束。最后一次机会，请谨慎选择。"
当程默第三次"醒来"时，他坐在父亲的客厅里，手中拿着那张《重启人生》的光盘。父亲正在厨房泡茶，熟悉的茉莉花香飘满整个房间。
程默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走进厨房，从背后轻轻拥抱了父亲。
"怎么了这是？"父亲笑着问。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抱抱您。"程默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一次，程默不再试图控制一切。他依然努力工作，但不再把办公室当家。他支持林妍的花店梦想，但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他定期看望父亲，陪他下棋聊天，而不是神经质地担心他的健康。
生活并不完美。程默错过了几次升职机会，花店也曾面临经营困难，父亲的高血压需要长期服药。但当他晚上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内心是平静的。
一天晚上，程默发现电脑屏幕上出现一行新消息："恭喜你完成了《重启人生》。你已获得永久重来机会，是否接受？"
程默看着熟睡的林妍和床头柜上小雨的照片，微笑着点击了"否"。
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最终信息："真正的重启不是改变过去，而是改变对待当下的态度。游戏结束，人生继续。"
程默合上电脑，轻轻吻了吻妻子的额头。窗外，第一缕晨光正悄然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