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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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美团公布了新的社保方案，这几天，“骑士长”吴煦旸的工作群一直很热闹。
他团队里那42个骑手，除了几个新来没多久的，几乎都拿到了养老保险补贴的资格。
江苏南通市最低月缴费基数为4879元，参保缴费金额为975.8元。“美团会给骑手补贴一半，也就是说，自己只要出487.9元就可以了。”在吴煦旸看来，他团队里的小伙伴，哪怕业绩最差的，也只要干两天，就能把这点钱赚出来了。
4月3日，美团发布公告，将在福建泉州、江苏南通城区试点为骑手补贴养老保险。据两地骑手站点了解，两个试点区域总计覆盖超过2.2万名外卖骑手。
美团的试点方案看起来门槛低、具有普惠性，覆盖了所有符合收入标准的骑手，没有全职和兼职限制；条件更宽松，不设邀请制，也没有单量、时长等苛刻门槛；骑手更是拥有自主选择参保获补贴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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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特征决定实际需求
骑手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保障？
说起当初为什么会去当骑手，“就是觉得骑手比较自由，当个兼职，赚点零花钱。”吴煦旸团队里的同事，也有好几个和他一样，都是从兼职开始干起。
而最早和他一起干骑手的小伙伴里，有好多已经转了行。“很多人当骑手，不过是打算过过渡。”
中国社科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孙萍的一项调查（包含1264份样本）显示，只有约12.9%的外卖员表示愿意一直送外卖，超八成的骑手认为自己会在两年之内换工作。
不同的行业，具有不同的行业特征。这种“灵活”的就业方式，正是像骑手这样的灵活就业人员的典型特征。
美团报告显示，全职骑手（接单天数超260天）占比约11%，总数达到82万，他们构成了外卖配送的“中坚力量”。相比之下，低频骑手占比41%，业余骑手则高达48%，这两部分骑手合计占据了骑手总数的近九成。
作为灵活就业人员来说，他们和平台之间，其实很难界定明确的劳动关系，所以，如何解决他们的社保问题，也就不能沿用传统的做法。
吴煦旸曾经在TCL、夏普、人保这样的大公司待过，在他的传统认知里，“五险一金”是标配。但事实上，五险一金覆盖的人群并没有大家认为的那么多。有数据显示，拥有完整五险一金的中国就业人员，占比不过23.7%。
我国现行劳动法律框架是由“劳动法—民法”构成的“劳动二分法”。民法所调整的承揽、委托等民事劳务类合同对应“独立劳动”，而劳动法所调整的劳动合同对应“从属劳动”，核心是劳动者需严格服从用人单位的指挥监督。
简单地理解，和企业签了劳动合同的就是“从属劳动”；自己养活自己，当“个体户”的，就是“独立劳动”。
如果你是在正规企业里工作的，企业就有义务缴纳“五险一金”。当然，前提是你要受到企业的约束，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必须完成企业交付的工作任务。
在吴煦旸看来，骑手和平台之间并不像传统的雇佣制关系。“我之前跑众包，真的是想干就干，想停就停，赚多赚少都看自己，也不会对我有什么约束。”
像骑手这样，互联网平台凭借大数据、人工智能、移动互联网等信息技术，进行劳动者与服务消费需求大范围、大规模组织、调配、任务分派等活动，实现劳动者和消费者直接对接的就业形态，被称之为“新就业形态”。
这是一种有别于传统的企业雇佣模式，和自给自足模式的新的就业模式。这种新就业形态，是随着科技和社会的发展，为了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新需求，顺势而生的。
作为经济社会发展中崛起的新兴力量，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已深度融入生产生活的各个领域与层次。
2021年7月，经国务院同意，人社部等八部门共同印发《关于维护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劳动保障权益的指导意见》（即56号文），首次提出了“三分法”概念。“三分法”，简单理解，就是在原来的“二分法”里，加入了“不完全劳动关系”的认定。
“不完全劳动关系”就是指，像骑手这样的，不完全符合确立劳动关系情形但企业对劳动者进行劳动管理的情况。除了外卖骑手之外，像网约车司机、快递员等多个新业态就业群体，乃至灵活就业群体，都属于“不完全劳动关系”框架。
该如何保障“不完全劳动关系”下的劳动者的权益，只能说，无论是政策还是平台，都处于摸索的阶段。
“跳出了传统企业，当了骑手，根据实际情况再来看‘五险一金’，就觉得不适合自己了。”吴煦旸表示。
在他看来，当骑手天天在外面跑，工伤保险肯定是第一重要。去年，吴煦旸送外卖的时候发生了交通事故，骨折了。幸好，那时候国家开始试点新职业伤害保障，美团等平台为试点区域骑手缴纳了新职伤保费。吴煦旸也顺利地获得了赔偿，在养病期间，生活也没怎么受影响。“对我来说，一个工伤、一个养老、一个医保，现在就够用了。像什么生育险、失业险，其实在我看来，至少在现阶段，不是必须的。”
可能很多人不太理解的是，为什么不给所有外卖骑手上“五险一金”，直接一股脑儿纳入社保体系？
从行业来看，外卖、网约车等行业属劳动力密集型，入行门槛低的同时，劳动者的可替代性很高。
从用人单位层面来看，这样的行业虽然看起来用人的数量很大，但实际产生的利润却并不丰厚，所以，用人单位必然会考虑人力成本。如果直接叠加现在的社保体系，过多的成本负担，还可能引发劳动力市场动荡。
而美团试点的“参保补贴”，可以说是对于“不完全劳动关系”社保解决措施的全新尝试。
试点方案推出以来，“大家都觉得比预期的要好的多”吴煦旸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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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有了“灵活”的方案
仍需全社会的关注和协同推进
这一次的社保方案，可以说是美团在探索骑手职业保障之路上的新起点。
而在这之前，美团从2022年7月开始，就首批参与了新型职业伤害保障的试点，在全国7个试点省市为超过600万骑手缴纳保费超过14亿元。
美团发布的2024年年报显示，2024年美团外卖业务的即时配送日订单峰值达9800万单。
美团研究院发布的数据显示，2024年全年，月均有单骑手数量为336万。
对于外卖行业而言，想要继续健康有序地发展下去，完善骑手们的职业保障就成为了必须解决的问题。
而为灵活就业人群提供职业保障，显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像骑手这样的灵活就业人员，具有有别于一般企事业单位工作人员的不同职业特征。
最突出的特征，就是收入不稳定。
由于特殊的工作性质，灵活就业人员的收入会随工作量波动而波动。
北京大学国发院学者团队针对三万余名骑手的调研结果显示，仅有10%的骑手愿意接受现行的社保缴费比例。若强制个人缴纳社保，23.5%的骑手明确表示“不愿参保”，38.9%的骑手仅愿意缴纳月收入的5%以下。
以月收入5%比例，和月均收入6803元（《2023中国蓝领群体就业研究报告》）测算，意味着有近四成外卖骑手能接纳的月均社保成本在340元。
这次美团的社保方案，可以说是为骑手们“量身定制”。
首先，它极大地降低了骑手们的投保门槛。就像吴煦旸所说的那样，一般骑手跑两天就能赚出参保的费用，对于骑手的月收入来说，有了平台补贴，是完全可以承受的。低门槛和精准的补贴措施，也激发了骑手们的参保意愿。
“拿到参保资格之后，我团队的骑手中，已经有好些人已经参保了。”吴煦旸表示。“当然，还有人在观望，暂时还没有下决定。”
只要你拿到了资格，想要参保就参保，就能拿到补贴，完全是灵活自愿的。
其次，灵活就业人员的劳动关系不固定。他们往往不会与单一用人单位建立长期的劳动关系。
是的，灵活的另外一面，就是不稳定。
但社保涉及到的是劳动者未来的养老问题，又需要一定的稳定性。
值得注意的是，美团对于参保人员资格的基准线，并没有按照传统意义上的用工身份做区分，而是以骑手收入作为基准线，“过往6个月有3个月达到灵活就业社保缴纳基数”原则，将试点城市的全部骑手覆盖在内。
并且，哪怕你参保了一段时间之后离开了，或者决定不交社保了，这些补贴也不用返还。
更具人性化的一点是，骑手还可以自由选择在户籍所在地，或者在工作的地方参保，那些从广大县域来到北上广跑单的骑手们，也不用顾虑后续社保迁移的问题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真正实现了想保就保，来去自由。
这样的“参保补贴”，既降低了灵活就业人群的负担，又能增强其获得感，从而提高他们的参保意愿。
美团的社保方案具有代表性的是，它不是一场自上而下的行政干预，而是企业从基层研讨、调查之后，根据第一线骑手的实际情况而做出的最有利于受益人群、更便于推广和实施的措施。
当前，我国灵活就业人员已超过2亿人，占劳动人口比例接近三分之一。作为灵活就业的典型代表，百万骑手群体的劳动权益保障，备受外界关注。
除了美团之外，其它外卖平台也已经开始尝试推出相关的骑手保障措施。
但必须面对的现实是，灵活就业群体权益保障并不是一两家平台企业的事情。除了领头企业做出行业引领姿态，积极探索应对之法之外，更需要的是在制度层面的与时俱进，以适应新就业业态和新型劳动关系。
2024年12月，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发布了《关于完善灵活就业人员社会保障政策的指导意见》。2025年3月9日，人社部部长王晓萍在十四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介绍今年重点工作时强调，要进一步完善重点群体的社会保障政策。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唯有上下一心，动员全社会的力量，给予他们更多的帮助和保护，才能让这些在城市脉搏上飞驰的骑手，拥有更好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