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SDN 编者按】独立游戏开发，从来都不是一条轻松的路。花了 4 年时间、投入 6 万美元（约人民币 43.8万元）开发的游戏，最终在 Steam 上惨遭滑铁卢——这样的故事对任何开发者来说都充满警示意义。
本文中，《Meteorfall》系列作者 Eric Farraro 满怀信心地推出新作 《Bramble Royale》，却遭遇了惨淡的销量。为此，他在复盘中剖析了多个可能导致失败的原因：卡牌构筑类游戏的市场疲劳、缺乏足够吸引人的核心卖点、过长的开发周期，以及对商业预期的误判。
原文链接：https://slothwerks.substack.com/p/bramble-royale-steam-launch-retro
作者 | Eric Farraro，《Meteorfall》系列游戏开发者
翻译 | 郑丽媛
出品 | CSDN（ID：CSDNnews）
大家好，我是 Eric Farraro，《Meteorfall: Bramble Royale》的游戏设计师、程序员兼项目负责人。
经过数年开发，《Meteorfall: Bramble Royale》终于在 3 月 26 日正式登陆 Steam。虽然这款游戏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续作，但它确实属于广受欢迎的《Meteorfall》系列的第三款作品。该系列最早于 2017 年推出了《Meteorfall》，随后在 2020 年发布了《Krumit’s Tale》。
从技术角度来看，这次发布是成功的——没有重大 Bug 或影响体验的致命问题，玩家的反馈也大多是正面的。我对我们打造出的作品感到无比自豪，并且在玩法上引入了许多新颖且有趣的元素。
但从销量角度来看……恕我直言：这次在 Steam 上的发行彻底扑街了。
我曾对其抱有极高的期待
在 2023 至 2024 年间，当《Bramble Royale》逐渐成型时，我曾对它抱有极高的期望。虽然不是爆款大作，但《Meteorfall》系列自 2017 年以来已累计创收超过 110 万美元，并卖出了数十万份。其中，前作《Krumit’s Tale》在 Steam 上线第一年便创造了 10.8 万美元的收入，最高同时在线玩家（CCU）达到了 174 人。
因此，我确信自己至少可以复刻这个成绩。毕竟，通过《Krumit’s Tale》的发布，我已经积累了一批忠实粉丝，并且在游戏设计方面也有了更多的经验。
《Bramble Royale》的制作规模比我以往的任何一款作品都更大：内容更丰富，加入了过场动画、专业本地化，以及全程语音配音。更重要的是，相比前作《Krumit’s Tale》那种难以用几句话概括的复杂玩法，《Bramble Royale》仅凭外观就能让人一眼明白它的玩法核心——因此，我相信它会比前作更具大众吸引力。
最初，游戏的愿望单增长速度较慢，但在 2024 年 9 月推出试玩 Demo 后突然迎来一波高潮。当时，一位知名主播 Retromation 发布了一条相关视频，加上游戏媒体 Rock Paper Shotgun 的一篇报道，使得《Bramble Royale》在那一天获得了游戏生命周期内最高的单日愿望单增长量。
然而，这些宣传并没有带来长期的热度，游戏的关注度很快就下降了。虽然《Meteorfall》系列的影响力帮助我们吸引了一些内容创作者，但玩家群体对《Bramble Royale》的反响平平。
到今年 2 月参加 Steam 新品节（Steam Next Fest）时，我对这款游戏的期待已经有所降低。此时，《Bramble Royale》的愿望单数量停滞在 2500-3000 之间，但我仍然期待 Next Fest 能带来新的转机。我当时的想法是：“游戏品质没问题，只是缺乏曝光，而 Next Fest 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然而，事实狠狠打了我的脸——Next Fest 几乎对游戏愿望单的增长毫无帮助。虽然在活动期间愿望单数量确实有所提升，但整体表现仍落后于绝大多数的同类游戏。
《Bramble Royale》在 Next Fest 的表现证明了一件事：如果一款游戏已经找到了市场契合点，那么 Next Fest 就可以成为一个强有力的放大器；但如果游戏本身无法维持持续的关注度，就算是 Next Fest 也无力回天。
更扎心的是，《Bramble Royale》在 Next Fest上 的表现甚至比我最初预期的还要差。当我查看 Steam 上“卡牌构筑”（deckbuilder）标签下的游戏排名时，发现《Bramble Royale》竟排在 50 名开外——别说在游戏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它在同类型游戏中都毫无竞争力。
最后的冲刺阶段
在 Next Fest 活动结束后，我终于认清现实：我严重高估了《Bramble Royale》的商业潜力。于是，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销售预期，并尽量以更加理性的态度评估游戏的市场表现。
根据游戏发售前积累的 4500 份愿望单，再结合业内常见的愿望单转化率计算公式，我最初预测《Bramble Royale》第一年的总收入应该在 4.9-8.6 万美元之间。
但现实是，游戏在发售第一周仅售出 621 份，总收入只有 7100 美元。
按首周与首年收入 3-5 倍的行业基准值推算（参考其他开发者的中位数数据），《Bramble Royale》的年收入大致在 2.2-3.8 万美元之间——这个数字仅相当于前作《Krumit’s Tale》第一年收入的 25%-30%。
有趣的是，《Krumit’s Tale》在抢先体验（Early Access，EA）阶段的首周收入也只有 6294 美元，与《Bramble Royale》的表现差不多。但不同之处在于，《Krumit’s Tale》在抢先体验阶段积累了大量愿望单，并在正式版发布时迎来了第二波增长。我就在想：如果《Bramble Royale》也采取抢先体验的策略，结果会有所不同吗？
换句话说，《Bramble Royale》不仅未能达到我的销售预期，甚至远远低于我预测区间的下限。
我最初的想法是，这游戏在前六个月内就能收回开发成本。但按照现在的情况，可能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回本——这还是在假设我不领工资的前提下。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对于《Bramble Royale》销量惨淡的原因，我有很多想法，而真正的答案可能是以下多方面因素的综合影响。
（1）2025 年卡牌构筑游戏已严重饱和
如今，市面上的卡牌构筑游戏多如牛毛，玩家已经对此产生了严重的审美疲劳。曾几何时，我几乎会去试玩每一款新出的卡牌构筑游戏，但现在，看到一个又一个“《杀戮尖塔（Slay the Spire）》克隆版”时，我也只是扫一眼然后直接跳过。
我相信，很多玩家在看到《Bramble Royale》时也是类似反应。这并不是说卡牌构筑游戏已经毫无市场，但如果想在这个竞争激烈的领域突围，你必须有突破性创新（或是撞大运）才能脱颖而出。
（2）缺乏抓人眼球的卖点
《Bramble Royale》其实引入了很多有趣的游戏机制，例如：团队对抗模式、独特的升级系统、快节奏抽卡……但问题是，这些元素只是对现有类型的改进，并不是一个能瞬间吸引玩家眼球的核心卖点。
相比之下，《Dungeon Clawler》用抓娃娃机抓取道具、《Ballionaire》结合了物理弹珠玩法、《Luck be a Landlord》基于老虎机机制等等，光是听到这些概念描述，就足以勾起玩家的好奇心——而真正的爆款游戏，正是需要这些能瞬间激发玩家好奇心的核心创意。
（《Dungeon Clawler》用抓娃娃机抓取道具）
（3）Meteorfall 主要以移动端游戏闻名
Meteorfall 最初是移动端游戏系列，并且在移动平台上的销量始终优于 Steam。截至目前，约 70%（且仍在增长）的总收入实际上来自 iOS 和 Android。而关于《Bramble Royale》，我听到最多的问题就是：“移动版什么时候出？”不少粉丝明确表示，他们会跳过 Steam 版本直接等移动端。
我也希望《Bramble Royale》能在移动端迎来转机，但事实是，这款游戏在 Steam 上的表现不佳，连带着移动端的市场反馈很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4）开发周期过长
《Bramble Royale》的开发周期长达 4 年（部分时间为兼职开发），这无疑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不仅消耗了《Meteorfall》和《Krumit’s Tale》之前积累的品牌影响力，更致命的是，卡牌构筑游戏的市场风向也在这期间发生剧变。
（5）“幸存者偏差”的陷阱
在最初的销售预期上，我可能也受到了“幸存者偏差”的影响。虽然《Meteorfall》和《Krumit’s Tale》称不上现象级作品，但在其细分市场内，它们取得了相对不错的成绩——也许我的“原罪”就是盲目自信，认为这个 IP 能够三度创造奇迹。
（6）抢先体验（EA）：一条更长的成功之路？
《Bramble Royale》在正式发售时的愿望单数量为 4500，并未经历 EA 阶段。相比之下，《Krumit’s Tale》在 EA 发布时只有 1400 份愿望单，但到正式版发布时已突破 1.8 万份。事实证明，EA 的漫长周期帮《Krumit’s Tale》积累了大量愿望单。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Krumit’s Tale》没有那段漫长的 EA 阶段积累人气，而是直接发布正式版，是否也会遭遇滑铁卢？
当年发布《Krumit’s Tale》时，我曾质疑过 EA 模式，认为这会让游戏的热度被拆分到两个发布窗口，从而导致正式版发布时的关注度下降。但如今看着《Bramble Royale》的数据，我开始反思当初的决定：如果它也采用 EA 模式，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
（《Krumit’s Tale》最初获得愿望单的速度缓慢，但在后来近一年的 EA 过程中获得了超过 1.8 万个愿望单。）
《Bramble Royale》和《Meteorfall》未来将何去何从？
好消息是——我们不会停下脚步！也就是说，《Bramble Royale》依然会推出移动版、新英雄等更新内容……不过，短期内不会有《Bramble Royale 2》了。
游戏开发一直是我的热爱。我有一份全职工作（非游戏行业），所以我不依赖 Meteorfall 的收入来维持生计。我之所以制作游戏，是因为我热爱这个过程。这种经济上的独立性让我能专注于自己真正想做的游戏，而不用过分纠结商业回报。尽管前作积累的收入让我能聘请优秀的开发者，共同打造更多作品——但即便没有这些收入，我依然会坚持做游戏。
目前，我们正在全力推进《Bramble Royale》的移动版（iOS & Android），预计将在今年第二季度末完成。此外，我还计划为《Bramble Royale》设计几个新英雄，并推出一些额外内容，以延长游戏的生命周期。尽管 Steam 版的表现不尽如人意，我们仍然会持续支持这款作品。
与此同时，我也迫不及待想要重新投入到新作的原型开发中。所有游戏开发者都知道，游戏发布是一个极度消耗精力的过程，而原型开发阶段则充满无限可能——我渴望回到那个充满希望的阶段，去探索新的创意。
对于下一款游戏，我希望能在玩法创新上更大胆一些。《Bramble Royale》在卡牌构筑领域已经做出了一些创新，但如果玩家对这个品类已经厌倦了，那么他们可能根本不会去玩它。
此外，我也对 EA 或扩展 Demo 模式的游戏感兴趣，比如《Die in the Dungeon》和《Backpack Battles》。一些游戏甚至利用 Itch.io 进行早期迭代，在获得市场反馈后再决定是否进行更大规模的投入。未来，我也会尝试用更轻量的方式测试创意，避免再花费数年时间开发一个市场不买账的概念。
目前，我还不能透露《Meteorfall》系列的下一个项目具体是什么，但我脑海中已经涌现出无数创意，非常期待能在今年晚些时候开始开发。
最后，我那骄傲与遗憾交织的复杂心情
对于《Bramble Royale》，我其实内心充满矛盾：一方面，我为团队打造出的这款游戏感到自豪；另一方面，作为开发者，我又对它的首发表现深感挫败——这关乎一个创作者的尊严。每次打开游戏，那些精妙的设计、惊艳的视觉、恰到好处的音效依然能让我沉浸其中，这正是我们倾注心血的证明。
但创作的意义之一，就是希望他人能欣赏你的作品。在我们所处的资本社会，人们往往将 艺术的价值与其经济回报画上等号。虽然从哲学层面可以反驳这种评判标准，但当看到自己四年心血的市场反馈时，失落感仍难以避免。
做好一款游戏已经很难了，要让它卖得好更是难上加难。
多年来，我一直在坦率地记录自己关于《Meteorfall》系列的发行经验与思考，希望这些经历能为其他独立开发者提供一些启发，或是成为前车之鉴——而这次的故事显然属于后者。
游戏行业充满变数，过往的成功从不是未来的保障。如果我当初辞掉了全职工作，专职做独立游戏，现在恐怕已陷入绝境。幸运的是，《Meteorfall》系列的故事尚未完结。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继续分享自己的游戏开发旅程，让更多人看到这条道路上的真实经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