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弦
导语
讲究顺其自然
对于一些人来说，成都 “一市居民半茶客”，时间在人民公园氤氲的茶香中蒸腾，成都就是一盏紫砂，岁月于其中缓慢而闲适地流淌；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成都则 “万商云集市廛中”，既是他乡，又是故乡，成都见证着他们的星夜兼程，承载着数不清的青春、遗憾与意气风发。
任何一个人都有着复杂的面，更何况一座两千万人栖居的城市。这座镌刻古今、与时代脉动共振的城市中，万千成都游戏人也正奏响着自己的时代之音。作为生于成都、长于成都的游戏媒体，我们也想要尝试通过展现当下成都游戏人的真实样态，以游戏从业者的视角去解码属于当代成都的独特印记。
今次，我找到了91Act的姜磊（以下均称厂长），他和他的团队刚刚完成了涅槃，游戏《苍翼：混沌效应》全平台销量突破了220万套。而厂长自2003年起便一路见证了成都游戏行业的沧海桑田。
我们聊了聊成都这座城市，以及他一路走来，对成都游戏行业的所见、所闻、所感。
01
与时代同步
游戏业，其实失败才是主旋律，大型公司也会有大量项目被关闭，比如最近网易Zen事业部的《代号：云图》；而哪怕有过风光时候，一个不小心也会爆亏，比如中手游一年亏8年利润；各类中小厂和独游工作室就更不用多说，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多如过江之鲫，很多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就消失在市场的洪流中。
正因失败如此常见，东山再起的故事才如此迷人，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才千古流芳。其实仔细回想下，在成都，涅槃重生厚积薄发的故事还真不少，91Act无疑是最为典型的例子。
我认为，这关乎91Act的气质、关乎厂长的理念，更关乎成都游戏人独特的韧性。
成都，是厂长游戏职业生涯的起点。在厂长看来，成都游戏从来不是“行业潮流的跟跑者”，而是与中国游戏市场的演变同进，并时常走在时代前面。
2003年，还不是厂长的姜磊初出茅庐，加入了四川华义，参与MMORPG《天下无双》的研发，这也是国产网游的早期产品之一。
厂长回忆说，“在那个时候中国的游戏行业还不为人知，研发游戏的公司数量极少，幸运的是成都就有游戏研发公司，让我能够有机会加入到游戏行业”。
四川华义是台湾华义国际位于大陆的研发中心，华义的代表作是MMO鼻祖之一的《石器时代》。
四川华义对成都游戏行业有着重要的奠基意义，从四川华义里跑出来了包括开发出《王者荣耀》的天美L1工作室的核心成员与制作人李旻、盛大以及成都西山居的部分自研团队。
在那个行业蛮荒生长、MMO当道的端游时代，成都游戏人已经拿出来《侠义道》《QQ三国》和《秦美人》，凭借研发能力打出了名头，腾讯、盛大、完美等一众厂商也和四川华义一样，将看中了成都游戏行业已有的积累和高校人才储备，将研发中心落户成都。
厂长告诉我，四川华义这一批人很能代表成都老一辈游戏人的特质，那就是沉得住气。
我仔细想来，好像真的是这样，例如腾讯天美的李旻，历经从《霸三国》《英雄战迹》的失意，才搓出来《王者荣耀》这一个代表作；再比如说和华义有着人员渊源的成都西山居，从《少女咖啡枪》到《双生视界》不温不火，但始终躬耕美少女射击游戏，才有了年收10亿的《尘白禁区》。
如果说大厂是早期端游时代成都游戏行业的题记，当市场拥抱页游，成都又成为了页游研发重镇，厂长回忆说，端游尤其是MMO天然的依赖大团队，页游则更加轻量化，所以从页游时代开始，成都开始出现了大量的创业团队。而当时间来到手游时代，数字天空和Tap4Fun则分别代表了成都游戏人的创新意识与出海思维。
踩着iOS的风口，通过当时鲜见的“全球化+正版IP”的打法声名鹊起，数字天空通过对正版IP的改编，以《龙珠》等产品获得了成功，而Tap4Fun则更加专精出海，以《银河传说》等SLG产品成功抢占海外市场。
厂长分析，这两家企业之所以能够那么早地建立起出海策略，除了和iOS给予了便捷的全球平台的客观条件之外，和成都的地理位置也不无关系，厂长认为 “成都作为内陆城市，相比于沿海，天然的远离了政治、经济、流量中心，而内陆城市只有走全球化，至少在比较优势上是没有差距的。”
因为珠玉在前，2014年前后，成都涌现出数百家创业团队比如龙腾简合、成都卓星、成都领沃、竞技世界等等，在手游时代，成都成为了外界口中的“千游之城”。
所以我们能够看到，从端游时代的《QQ三国》《天下无双》，到手游时代的《万国觉醒》《放置奇兵》，再到买断制浪潮中的《苍翼：混沌效应》《饿殍：明末千里行》，成都游戏人从未缺席或落后于任何一个时代。
02
走“窄门”，等“风”来
在厂长看来，成都游戏人另外一个特点，则是走“窄门”，他概括说：“当所有人挤在宽门里内卷时，我们选择走窄门。宽门看似机会多，但早已人满为患，成都游戏人很清楚：只有敢为人先，才能吃到属于自己的肉。”
成都游戏人的“不从众”，根植于一套独特的生存逻辑——在红海市场中寻找真空带。
91Act就是典型的例子，在《原神》引爆二次元品类前夕，91Act已与角川和世嘉达成合作，制作二次元明星大乱斗产品《电击文库：零境交错》；在格斗品类被行业视为冷门时，91Act选择深耕2D ACT的独特战斗体验，打磨出《苍翼之刃》并最终进化为《苍翼：混沌效应》。
我始终认为，产品是厂商气质与理念的结晶，什么样的厂商，做什么样的产品。
91Act所发布的游戏作品，也正代表着91Act“走窄门”和“等风来”的特质。
91Act创办的2013年，整个行业中山寨IP游戏大行其道，无数没有正版授权的换皮游戏来了又去，大肆捞钱。而91Act却则坚定选择走正版IP授权的路子，选择与角川建立深度合作，名正言顺地推进《电击文库：零境交错》的开发。
厂长那时的想法很纯粹：“第一，游戏本身就是一种知识产权，如果我们希望用户为我们的知识产权付费，我们就应该为我们所使用的知识产权也付费。”
“第二我们作为中国游戏人，我们不应该局限于中国市场，而要做全球市场，就必须要考虑到，全球市场整体依然是一个以法治以正规化正版化为基础的。只有做正版IP授权，我才能有机会去以全球市场为目标，我才能有全球市场的目标去反过来去决定我的研发预算，研发规格和品质质量，去确定我产品的竞争力的水准，所以我的每一款游戏都是以全球市场为目标进行立项，并最终制作成为具有全球竞争力的游戏。”
厂长认为，91Act去做IP授权的核心不是做IP本身，而是在特定时代去通过合作去获得先进生产力。《电击文库：零境交错》让91Act获得了塑造高人气角色与复杂剧情的可能性、《苍翼之刃》让91Act掌握了顶级战斗动作的设计能力。
这一切都为最后《苍翼：混沌效应》的诞生埋下伏笔。
“所以对我来说，我做的游戏本身从来不是去吃IP的流量，91Act从来都不是做IP流量变现的生意。”
我个人认为，91Act的逻辑于大国崛起的时代脉动不谋而合，是一种“借势”。
而之所以能抓住二次元的风口，则是91Act站在了时代前面。
《电击文库：零境交错》的立项，有着91Act对于新世代二次元用户的思考。
在2016年时，91Act觉察到，新一代人正逐渐走上社会舞台。当时，第一批95后陆续毕业，这一批人正是改革开放初见成效的见证者，因为数字信息技术、即时通信设备、智能手机的极大发展，他们受海外文化产品的影响远胜于前几代人，审美价值观和话语体系也截然不同。
这一时代烙印催生了95后作为Z世代更加聚焦于自我的价值观，在文化消费品的选择上，他们厌恶强制社交和竞争，重视自我重视表达。
厂长说：“这一代人有自己的关于二次元文化圈形成的话语体系，这一部分二次元的用户，他们是天然的是不接受上一代的游戏的。”
但是，在当时，没有投资人会认为二次元游戏是下一个风口，91Act超前的理念，一度让投资门可罗雀，厂长拿着团队做的Demo四处拜访，也没有得到行业大佬的认可。厂长坦言，那时91Act的资金并不足以支持《电击文库：零境交错》从Demo向正式版的过渡。
对于91Act来说，他们完全可以转变方向，靠着角川授权去做一些别的方便变现的产品，但厂长觉得，他们在做对的事情，只是没有环境，他们是等风的人，要抱着 “站在美好的风景处等风来，风不来大不了死在最美的地方”的态度做事。
很快，二次元的风，刮起来了。
2016年末，米哈游端出了《崩坏3》，它的出现改变了二次元低技术水平的市场认知。上线不到一年，《崩坏3》便斩获了11亿元流水，让资本意识到了品质加持下的二次元产品，所迸发出的二次元用户消费能力。
于是，2017年CJ上，91Act的toB展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厂长的想法，在那时得到了印证。他再一次意识到，领先型的游戏，就是在市场之前，走窄门，当然要挤过窄门很难，但风没吹过来的时候，我就站在山口上等风吹过来，如果一味地去追风口，只会面临饱和的市场，只会更难。
到了2023年初，很多人都在质疑国产买断制游戏的收入是否能够养活91Act这样的团队，而到了2024，《黑神话悟空》横空出世，91Act的《苍翼：混沌效应》则紧随其后。
“走窄门”，则在91Act身上更显淋漓尽致。
关于为何要做2D ACT游戏，厂长的理论很简单：之前品类的市场再大，这部分市场也不属于你，所以91Act不关心2D动作游戏有没有市场，只要能做出最好的2D动作游戏，那么91Act就代表未来的市场。
“跟风没有意义。91Act要做的是开拓。”
在厂长眼中，91Act只是成都游戏行业的缩影，它之所以能够历经整个时代的沧桑变化，每一波都能抓住，其实也就是很多开发者不是在跟风，而是都在等风，坚定的去做自己能做好的事情。
而风有多大，从什么时候吹过来，它不是由开发者自己掌控的，但它总有时代的趋势，在做事情中不以短期的得失而焦躁，坚信长期主义真正的耐得住寂寞，才会有所成就。
厂长表示：“正版IP手游的第一波（91Act与数字天空）是成都对吧？放置手游的第一波（放置奇兵），SLG的第一波（Tap4Fun）是成都对吧？MOBA手游的第一波也是成都对吧？（王者荣耀）。”
对于厂长来说，像《哪吒2》，像《王者荣耀》，还有《苍翼：混沌效应》能够成功，所有的一切都是自洽的。
因为成都的游戏生态，很像一场差异化的供给侧改革。
不同于北上广深“不成功便成仁”的生存压力，成都的低生活成本为团队提供了喘息空间，成都极高包容度的人文环境给了创作者理想的创作近环境。当行业用流水定义成功时，成都人更在乎作品的“完成度”。
《哪吒2》导演饺子在成都闭关五年，拒绝资本裹挟；91Act在解散危机中坚持将游戏制作成为更接近理想的状态；在内容为王的时代，极致的内容体验才是最大的竞争壁垒。
91Act乃至成都游戏人的生存逻辑是“等风”，是“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如此这般去打造“独特的理想内容体验”。若非厂长始终坚持理想化的部分，如果《苍翼：混沌效应》是一部平庸的作品，绝不可能有如此多的玩家光凭“支持国产”这句口号或是一时的情绪为游戏买单的。
结语
谈到成功，当行业用 “流水、市值、市场份额” 定义成功时，成都游戏人给出了另一种答案：《苍翼：混沌效应》的220万销量，未来很可能会突破500万份，这是死磕冷门品类的回报。
这座城市的魔力，在于让开发者不被焦虑绑架。
或许，成都从来不需要成为“下一个上海”或“西部深圳”。当行业喧嚣褪去，那些在盆地中默默生长的“理性理想主义者”，终将用作品证明，成都正在成为国产游戏的“创新极”。
数字天空转型3A，动捕技术比肩国际大厂；蛇夫座《湮灭之潮》、灵泽科技《明末：渊虚之羽》正准备成为下一个“大学生”；Tap4Fun继续深耕出海；乙钛科技、91Act、汉家松鼠等超过30家团队聚集天府大道，形成国产买断制游戏最大集群......
国产买断制游戏的风正徐徐吹拂，成都游戏人似乎已经在站在这个风口上准备就绪。厂长觉得，未来的成都，将会成为中国优质文化内容高地，就像曾经的“好莱坞”一样，用游戏，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