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聚散皆是缘

©作者 谢新发

三月十一日,回老家看望了一位儿时的小伙伴。他是我的邻居,也是我儿时的好朋友。听说他胃癌晚期已处于弥留之际,连村上的人都认不出来了。的确,他的状态比我想象还要差。



走进他的卧室,只见他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容憔悴,奄奄一息,微微睁开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我凑近他的床前轻轻地问了一句:“能认出我是谁吗”?只见他的嘴唇动了一下,但却听不见他说什么。我耳朵凑近他嘴边再问了一次,终于听到了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叫出了我的小名。能叫出我的小名,说明他头脑还清醒着。

我有近十年没见过他了我和他是发小,是一起穿着开裆裤玩大的小伙伴。我和他有过一段童年的美好回忆。



从小学毕业开始我和他就渐行渐远了。我们一同上了初中,但不在一个班;一同步入高中,依然未能在一个班相遇。高中毕业,他当年就参军入伍。两年后他退伍时,我已上了大学。就这样,阴差阳错,青春年代社会角色的快速转换,让我们从此分道扬镳。虽然是邻居,但两个人却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路,生命历程中再也没有交集和同频共振。孩童时代的友情也随着光阴的流转而逐渐淡漠

他退伍后当了农民,我毕业后参加了工作。我还在上学期间他就结了婚,之后又搬离了原来的老屋,在村南修了一院新房。再后来几十年我几乎没有再见到过他也很少听到他的消息



直至二十五年前我回渭南定居后,他有一次来渭南看病,我才又一次见到了他。多年不见他已是人到中年,也许是病魔缠身的原故,他看上去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显得比同龄人要老许多。光阴带走了青春,岁月苍老了容颜。

多年不见我对他已经感到陌生他见了我客气地像个客人,说话也是吞吞吐吐,很不自然。儿时的那种无拘无束的亲切感荡然无存。那次见面,我听他爱人说,这几年他患有严重的胃病。



从那次见面后,又过了十多年我再也没见过他,对他的病情也一无所知,直至九年前我母亲去世在我母亲的葬礼上我又一次见到了他。这次一见,感觉他又比原来老了许多: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大胡子,几乎让我认不出他来了,但说话的声音没有变,让我听了还有那么点亲切感。

这次相遇,我简单地问了一下他的病情和近况,他回答一切都正常。看得出他好像有许多话想对我讲,但又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悄悄的问了我一句:咱俩小时候干的那些事你还记得吗?我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是啊,我那能忘记十岁前有那么几年,我和他还有另外一个住我家斜对门的小朋友,三个小伙伴,可谓情同手足,形影不离。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点童年结义的味道。对门的那位比我大几个月,他却比我小几个月,论年龄我算是排在第二。

论辈分,他比我还长一辈,而对门的那位却比我晚一辈。我们三个从辈分上看,可谓爷孙三辈人。他们两个经常互掐打闹,一个要让另一个叫爷,但年龄上爷小孙子大,谁也不服谁。我虽然年龄和辈分都排在第二,但他们两个在我面前却表现的比较规矩。只要出了家门我们三个总是结伴而行形影不离



他俩对我言听计从干什么都让我来出主意。出门和小朋友打架斗殴,他俩听我指挥,从来不吃亏;我们一起爬城墙,溜大坡,豌豆地里抓角角(一种百灵鸟),房檐下边掏麻雀,苜蓿地里逮蝈蝈。偷人家自留地里的瓜果摘生产队的豌豆荚割生产队地里的苜蓿草,摘人家院子外边没成熟的桃子、酸杏,我们三个人配合默契,一个比一个胆大。平时他两个总是冲锋在前,我还要观察观察才下手。

那个年代人太穷也没啥好吃的,孩子们的眼睛总是围绕着房前屋后能吃的东西“下手”。记得村里有个老汉住在村口,只要看见我们三个提着草笼去村外,他就会在后边嘀嘀咕咕的骂我们:“这几个碎怂又要害人去了。”我们就当没听见,一点也不怕他。可见,我们三个小时候调皮捣蛋没少干“坏事”,没给老人们留下什么好印象。我承认,“坏事多数都是由我出谋划策但冲锋在前的却是他们俩个。由于我们三个小家伙总是神出鬼没,干“坏事”也从来没有被大人们抓住过。



童年的时光已成过眼烟云但生命中总有些记忆会停留在心底。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太多太多快乐的时光。小时候农村孩子爱玩骑马打仗,特别是冬天闲暇时,我和他常被大我们几岁的大孩子们架在肩膀上“打仗”。小时候我劲大,再加上眼疾手快,“骑马打仗”时总会瞅准机会先把对方拉下来而取胜。

我们三个小伙伴之所以能长期玩在一起,这与他俩长期是我的手下败将是分不开的。论摔跤,他俩不是我的对手;比赛跑,他俩总在我后面。这种体能上的优势让他俩从小就很佩服我无形中我也成了三人中的小头头”。就是玩游戏,我扮演的角色也比他两个的地位高。记得我和他常被村里大几岁的小姐姐们拉上玩过家家,我的角色是扮演姐姐们的“女婿”,而他却常被当成“孩子”看待,走亲戚时姐姐们让他喊“外婆”。他有时不愿叫,“外婆”就不高兴了,玩着玩着就玩砸了。



岁月流转物是人非当年稚气未脱的他仿佛还停留在我记忆的深处。童年的画面,那是一份久远的怀念,也是一份深入骨髓的思恋。许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孩童如今变成了满脸胡子的老头,虽然我们多年不再联系,但我相信我们童年时代结下的友情依然存在,过去的点点滴滴不会被时间和距离所煙没。

多年不见他在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在农村人的眼里他也能算上成功人士。年轻时,他有幸迎娶了一位善良又能干的好妻子;他把一双儿女都培养成了大学生,孩子们也都有了体面的工作;他在村上盖了一院平房,宽敞明亮,令人羡慕。任务完成了,好日子来了,但遗憾的是他却在六十五岁,迎来了生命落幕的无奈。



我探视走后没几天他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听闻他的离世,我只有一声叹息!这个季节,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百花齐放,但他的生命之花却凋谢了。他的生命止步于这个春回大地的季节,让人无不感到惋惜和遗憾。

他就像挨过寒冬的一片落叶,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春天不得不与大树深情告别。听说他走得很平静,不悲不喜,不嗔不怨,带着对妻儿的美好记忆,和对生命的无限眷恋,漠然远行。爱人和两个孩子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繁华落尽,人生谢幕,痛与不痛,都带着微笑。他守住了一个优雅的告别也算是人生的另一种圆满



作者简介】谢新发,男,1959年9月18日生,陕西蒲城人。1984年毕业于西北政法学院,曾长期在政法机关从事政策研究和法律文书写作,期间有多篇学术论文在国内法律刊物公开发表。2000年后转为媒体从业人员,曾任陕西省文化经济交流协会科教部主任、西安《古都文萃》杂志社副主编等。近年来热心村史、家史、家谱写作,已公开出版多部村史及人物传记,为地方文化建设贡献绵薄之力。《渭南文坛》特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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