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陆弃
克里姆林宫的一句“和平谈判才刚刚开始”,让原本被希望注入的新一轮俄乌接触再次回归冷峻现实。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23日的发言不仅冷却了外界对冲突迅速解决的幻想,更昭示着这场持续三年多的战争并未接近终点,而是进入了新一阶段的政治拉锯与战略博弈。
这一轮谈判背景并不简单。俄乌代表团将在未来48小时内分别与美国官员在沙特会面,然而这并非三方同桌,而是“分别接触”,本质上仍是各说各话、隔空交易。美方试图维持其在战后欧洲格局塑造中的主导地位,乌克兰寻求维持基本的政治与军事支持,而俄罗斯则在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战略喘息空间和外交回旋余地。
佩斯科夫明言“才刚刚开始这条道路”,这不是客套,是战略姿态。他所说的“艰难谈判”,将是关于边界、政体、军事中立、北约扩张、战后赔偿乃至乌克兰未来地缘身份的全盘较量。和平从来都不是一纸协议,而是重构区域权力分布的艰苦过程。对俄罗斯来说,这场战争的胜负早已不在军事实力,而在谈判桌上的筹码平衡;对乌克兰来说,“体面的和平”更像是一种无奈的退让艺术,是如何止损的技巧。
值得注意的是,俄罗斯此轮谈判将“黑海粮食外运协议”列为重点,这透露出明显的多边博弈信号。所谓恢复《黑海谷物倡议》,本质上是俄罗斯在寻找与西方破冰的技术切口。莫斯科的算盘很清楚:与其全面妥协,不如利用“粮食外交”撬动西方对自身农业和化肥出口的制裁松动。让西方在乌克兰核心议题之外“先开一个口子”,形成局部和解氛围,从而在更大的地缘棋局中寻找突破。
这一点,西方不可能看不懂,但问题在于,它们也不得不回应。俄乌战争已消耗欧洲精力至极限,经济代价沉重,政治撕裂日益加剧。而在美国,特朗普已重返白宫,对乌克兰的援助政策摇摆不定,欧洲再也无法指望美方像过去那样无底线提供军援。战争的边际效益在迅速递减,各方都在寻找一条“体面脱身”的路径。可惜,体面只是口号,利益才是现实。
今天的俄乌和平谈判,不是停战,是再分配。是对势力范围、地缘边界、资源控制和政治话语权的重新划分。俄方提出“黑海粮食协议”不过是主动释放的“谈判信号弹”,一旦西方接招,莫斯科便可以理直气壮地推进更大规模的议题,甚至引导舆论从“俄罗斯入侵”转向“俄罗斯维护地区粮食安全”。这是彻头彻尾的话术战,是外交层面的合围反击。
而乌克兰则陷入了两难的泥淖。一方面,战场消耗严重,经济几近崩溃,西方援助缩水;另一方面,国内政治压力剧增,总统泽连斯基的合法性与统治力因战争长期化而遭受挑战。他必须在“坚持到底”和“灵活妥协”之间作出极不体面的选择。任何退让,都会被国内民族主义力量解读为背叛;任何强硬,又会加剧战场的不可持续。在这场不对等的和平博弈中,乌克兰的地位越发边缘,越来越多沦为交易的对象而非主导者。
而美国,则像往常一样,在幕后掌控节奏。特朗普的上台改变了一切,他既不想继续无底线为乌克兰“买单”,又不愿俄罗斯在谈判中占上风。他的逻辑很明确:战争可以结束,但必须按照美国利益安排结束。这种“和平控制论”背后隐藏的是冷战思维的重生,是对中东撤军失败的补偿心理,也是对中俄联盟潜在威胁的重新布局。和平,是可以谈的,但必须是“符合美国战略框架的和平”。
因此我们要明白,眼前这场和平谈判并不是真正的和解,而是大战前的预演,是权力结构深度重塑的前奏。所谓“黑海协议”,只是大棋局上的一个边角,一粒诱饵。而真正的较量,将是对未来十年欧洲安全结构的主导权争夺,是对全球多极化趋势的正面回应。和平,只是进入下一个地缘阶段的手段,是新的秩序诞生的产道。
战争改变了乌克兰,也改变了欧洲,甚至改变了整个西方对自身价值体系的信心。而现在,这场和平谈判将进一步撕开“规则国际秩序”的伪装——谁在制定规则?谁有权修改?谁能将战争合法化,又能把和平包装成胜利?这不是一场外交对话,而是一场强者书写历史、弱者争取喘息的现实剧。
克里姆林宫的冷静,不是因为它赢了,而是因为它明白,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未来谈判桌上的每一个字句,每一个提案、每一项妥协,背后都隐藏着铁与血的逻辑、政治的算计、资本的控制与意识形态的缠斗。真正的和平,不会从沙特的谈判室中自然诞生,它需要打破旧秩序,也必须接受新权力结构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