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志传
台湾民众党正在经历成立以来最艰难的时刻。柯文哲，这个曾带领政党走入中央政治舞台的关键人物，自去年下半年陷入官司风暴，身陷舆论与司法双重夹杀，民众党支持度一度跌落谷底，连个位数都岌岌可危。政坛无情，支持者冷漠，当年“白色力量”的光环，似乎已经散尽。
但真正的危机还不只是柯文哲的个人官司，而是整个民众党是否具备自我成长、自我演化的能力。如今的党主席黄国昌，在接受《联合报》专访时罕见坦露出内心焦虑。他说，柯文哲曾与他反复讨论政党发展蓝图，目标不是“在柯文哲身上成功”，而是要让民众党活过十年。听起来务实，却也沉重。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这十年对一个新兴政党而言，却可能是生死线。
黄国昌的坦率值得肯定。他不避讳地指出民众党的困境：内部民调显示，40岁以下选民中民众党支持度领先，但一旦年龄跨到40岁，支持开始下滑，到了60岁以上，几乎是全军覆没，“连5%都没有”。民众党不是不努力，而是根本“没有资源、没有管道，更没有组织”。当你在拼命奔跑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跑道可走。这种无力感，是民众党现实的写照。
黄国昌对在野党处境的形容是“永远只能狗吠火车”，这句话残酷却真实。民众党作为“第三势力”，在立法机构监督执政党，往往使出全力，也不过推进了一点点，大多数时间连执政党的注意都得不到。没有地方执政基础，没有议会话语权，在体制内如同小卒，随时可能被碾压。比起“改革先锋”，民众党更像是“制度边缘人”，随时可能被边缘化。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柯文哲当年提出的“两年条款”成为新的内部考验。根据这个规定，8位不分区民意代表将在任期两年后辞职，由后补名单递补，目的是培养更多人进入议会，有轮替、有流动。然而如今柯文哲风波不断，制度执行面临挑战，黄国昌坦言：“我不能主动动这件事，我是利害关系人，必须尊重党内程序。”此话合理却也反映出制度执行力的脆弱。如果连自己定下的游戏规则都无法贯彻，外界又怎么可能相信这个政党真有能力带来改变？
民众党最大的优势，原本是对年轻世代的吸引力。2019年成立时，号称“科技中性”、“理性监督”，在国民党和民进党之外开辟一条新路。但现在来看，这种“中性”反而成为它最大的桎梏。太理性，不够激情；太中立，缺乏立场。在台湾政治的强对抗格局中，不选边、不站队，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却是战略失误。你不选边，选民就会觉得你没立场；你不对抗，执政党就会当你不存在。温良恭俭让，不适合政治战场。
所以民众党要活过十年，就不能再继续当“好好先生”的政党。如果连自己支持者都只能是“40岁以下”，那更大的群众基础怎么争取？60岁以上的台湾人，是最稳定的投票族群，是政党真正赖以生存的根本。要想突破，就得深入地方、建设组织，甚至不惜与既有政治文化正面对撞。若还指望靠几个网红、几场直播撑起政党，那不过是饮鸩止渴。风头过了，热度就没了，剩下的只有空壳。
更关键的是，民众党必须正视自己的责任。如果真的想成为台湾第三势力，就不能再自诩清流。清流最终只会被冲刷掉，只有具备实质权力和治理能力，才有可能留下印记。黄国昌说，争取县市执政和中央参与是未来目标，但光说不练，选民不会买单。年轻选民可以一时热情，但真正的政党成长，是一步步从地方经营起，从组织扎根起，从现实政务中锤炼出来的。
柯文哲的时代也许正在谢幕，但民众党的未来不该与他捆绑。如果这个政党真的想“活过十年”，就得学会如何不依附于明星个人、不迷信政治奇才，而是靠制度、靠路线、靠组织来打赢这场长期战。否则，10年之内消失的，不是政敌，而是自己。
台湾不缺政党，缺的是愿意动真格、做扎根工作的政党。民众党如果不能痛定思痛、从根本上脱胎换骨，那它就注定只是“白色流星”，划过政坛一瞬，最后归于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