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后,上海建立的蜜蜂滑稽剧团,是第一个历史最为悠久的演出滑稽戏兼演独脚戏的专业剧团。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姚慕双、周柏春表演滑稽戏,都是搭在其他艺人临时组建的滑稽班社。1950年4月,姚慕双、周柏春在红宝剧场主演了一个惩处汉奸的滑稽戏《红姑娘》,受到了媒体和观众的极大关注,于是便于同年在南京东路西藏路口的红宝剧场创建了姚慕双、周柏春“两块头牌”的“蜜蜂滑稽剧团”。本期大师课就一起跟随上海银行博物馆馆长黄沂海,来带我们细数蜜蜂滑稽剧团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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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采蜜,绽放欢乐之花

1950年,蜜蜂滑稽剧团初创,“蜜蜂”二字由姚慕双、周柏春的母亲周勤侠所取。她期望剧团能如蜜蜂采蜜般,辛勤耕耘,汲取生活养分,酿造文化蜜汁,以甜美、健康的笑声回馈观众,同时对社会丑恶现象予以有力讽刺与批判,寓意深刻。


“姚周”独角戏现场表演照

姚周兄弟极为孝顺母亲。演出所得报酬,全部交由母亲掌管,母亲再分配给他们日常开销,余下的钱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姚周搭档演出极为火爆,常忙得不可开交,周勤侠便亲自去戏院找老板结账。她带着装皮鞋的空盒子,再雇黄包车前往,她说:“把结账的钱放在空盒子里,比较安全,要是碰到坏人,他们会以为我这老太婆只是买了双皮鞋,不会起歹念。”

在新社会“改戏改人改制”的浪潮下,周勤侠提醒兄弟俩主动降低收入,秉持“有饭大家吃”的理念,帮助了众多滑稽演员。“双字辈”之一的童双春记得,起初普通演员一天仅挣5角钱,后来待遇大幅提升,转正后拿到可观周薪,他兴奋得一路小跑到“淮国旧”,购置了收音机、旧西装和雪白羊毛围巾,还笑称“出门前用热毛巾把脖子擦得干干净净,一年就过年那六天戴”。

蜜蜂剧团在姚周兄弟的带领下,广纳人才。先后招收30多名学生,其中“双字辈”尤为出色。有趣的是,男徒弟艺名多含“双”字,如童双春、吴双艺等,被戏称为“外双”(沪语谐音“外伤”);女徒弟则用复姓,像司徒华、欧阳丽等,称为“内双”(内伤)。李青拜师较晚,艺名未嵌“双”字,便自嘲是“暗双”(暗伤)。


《红姑娘》剧照

剧团秉持“团结、合作、勤劳、酿蜜、讽刺”的宗旨,“团结、合作”置于首位,团队凝聚力极强。在十年间,新编大戏不断,有展现国民政府时期底层市民困苦生活的《播音鸳鸯》《小儿科》等;有改编自名家名作的《西望长安》《双喜临门》等;还有直面人民内部矛盾与不良社会现象的《团团转》《半斤八两》等,更有《满园春色》《不夜的村庄》等经典剧目。


《满园春色》剧照

“姚周响档”,碰撞幽默火花

这些剧目大多由剧团招牌“姚周响档”领衔主演。兄弟俩以“冷面滑稽”闻名,表演风格俗称“肉里噱”。姚慕双爽直却带些笨拙,周柏春沉稳又透着狡黠。他们从人物性格和心理逻辑出发,表演自然恰当,绝非生硬制造噱头,看似一本正经,实则句句逗乐,正经中满含诙谐,正所谓“我本无意说笑话,谁知笑话逼人来” 。姚周在舞台上看似随性,实则形散神聚。这源于他们平日对百姓生活的细致观察,对多种艺术形式的广泛学习,积累深厚,才能在舞台上凭借扎实功底和灵活应变,契合不同角色与观众的需求,恰似书法中潇洒灵动、自由奔放又不失章法的草书。


《王老虎抢亲》剧照

翻阅老戏单,兄弟俩同台常演对手戏,且弟弟周柏春多演正派,哥哥姚慕双多演反派。比如《大鱼吃小鱼》里,周柏春饰演穷困中学教员柳飞絮,姚慕双饰演凶狠伪警察局侦缉队长冷康生;《王伯伯》中,周柏春是言而有信的画家陈墨千,姚慕双为光说不做的艺术家王若川等。虽当时舞台影像资料已难觅踪迹,但可以想象,同胞兄弟间心灵相通的艺术碰撞必定精彩非凡,“爆梗”频出,惊喜不断又恰到好处。


《闹新房》剧票

不过,后期蜜蜂剧团为顺应形势,推出不少“急就章”剧目,存在口号式“假大空”问题,在“图解政治”的同时,丢失了滑稽戏的特色,如同拔掉刺的蜜蜂,只剩甜而无辣,缺乏回味。1960年早春,上海市文化局将蜜蜂滑稽剧团、朝阳通俗话剧团并入上海人民艺术剧院。话剧能更直接迅速地反映现实、体现党的文艺思想,滑稽戏与方言话剧表演形式贴近话剧且深受群众喜爱,三者同属一个院团,可相互借鉴,整合艺术资源。

“脱胎换骨”,彰显喜剧力量

蜜蜂剧团加入黄佐临执掌的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后,改组为上海人民艺术剧院滑稽剧团,首秀便是具有闹剧风格的滑稽戏《纸船明烛照天烧》。黄佐临院长是外国戏剧研究大家,对喜剧见解独到。他召集杨村彬、郭铮等六七位编剧,亲自参与编导,短时间内完成这部展现世界人民反对美帝风暴的作品。该剧舞美融合话剧优势,直升飞机降落、军舰交锋、台湾海峡风光、示威队伍等场景逼真呈现,令观众大开眼界。


由姚慕双、周柏春等主演的《老账房》

紧接着,黄佐临又为滑稽剧团编导三幕闹剧《梁上君子》,该剧改编自匈牙利剧作家莫纳的经典作品。剧情围绕律师与窃贼勾结的趣事展开,以“偷”为线索:梁上君子包三(袁一灵饰)偷物,律师夏屏康(周柏春饰)偷名,夏太太与屠副巡长(姚慕双饰)偷情,梦兰与爱兰偷香,马露茜偷懒等,情节巧妙各异。在黄佐临指导下,滑稽艺人首次接触“斯坦尼”“布莱希特”理论体系。他要求演员熟悉《喜剧演员二十条注意》,把握表演中“真真假假”“虽假犹真”“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分寸,遵循“夸张变形,不离本质”原则,将滑稽戏当作严肃事业对待,深入挖掘人物喜剧性格,使其更丰满立体。

当时,上海人民艺术剧院下设四个剧团,其中四团为滑稽剧团(后称上海市滑稽剧团)。从演出效果看,滑稽剧团深受观众喜爱,出票率高,为“上海人艺”创收贡献巨大,被同仁戏称为“财团”,但也招来一些人的嫉妒。


当时“上海人艺”滑稽剧团阵容强大,除“三座大山”(姚慕双、周柏春、袁一灵)及“四座高峰”(童双春、吴双艺、王双庆、翁双杰),还有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严顺开,被称为“飞来峰”。此后,剧团持续推出新戏,如根据话剧《我是一个兵》移植的《阿大阿二》,讲述孪生兄弟参军趣事,袁一灵一人分饰两角;参考相声《昨天》创作的《笑着向昨天告别》,展现老中医“失忆”后见证人间巨变的故事;以“跃进号”轮船事件为背景的《就是侬》,揭示不同价值观的冲突;取材邮电支局投递组先进事迹的《一千〇一天》,塑造了投身社会主义建设的人物群像等。这些剧目通过巧妙的喜剧手法,以人性善恶为辩证基础,实现了热逗冷捧。正如亚里士多德论滑稽所言,演员摹仿“比较坏”(多为丑而非恶)的人,提醒人们弃丑扬美。姚周兄弟的表演达到了这一美学标准,实现美丑互现、雅俗共融的平衡,为滑稽戏的发展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文:黄沂海

图:上海滑稽剧团

编辑:杨延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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