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松花江碎玉声里，冰排裹挟着春汛浩荡东去。道外浅滩处，第一批北归的江鸥已循着解冻的潮润气息盘旋，雪白的羽翼掠过树尖，恰似撒向哈尔滨的早春信笺……穿越尚存浮冰的江面，B站UP主“吴戟槐树”用镜头破冰“侦察”——白骨顶鸡踩裂薄冰游出第一道褶皱，凤头䴙䴘已经寻起苇茎……哈尔滨，已经在“逐春之客”的羽翼下，开启了一年一度的“生态认证仪式”。
170万B站点赞的“候鸟社交货币”，漫天江鸥引爆全国网友催更，视频坐标吸引全国游客“尔滨”观鸟打卡，无数网友惊叹“以为刷到北欧纪录片，结果定位松花江”……在每天“在线观鸟”的全国网友看来，吴戟正用“冰雪+生态”的裂变式传播图谱，重塑着外界对哈尔滨的城市生态进化认知——它更像是一种对新型城市文明的记录： 混凝土与羽翼共振，流量与清流共生。
3年“另类观测史”
记录“生态觉醒图谱”
“每天”、“随时”，这是吴戟3月全部的“拍摄日志”。全天候拍摄，让他在这两天又如愿拍到了两只东方白鹳。
这种全球仅存几千只的国际濒危物种，仅在哈尔滨，吴戟今年就拍到了两次。这次他用了延时镜头，网友们一下子沸腾了：“呀，看它们戴着黑手套、搭着白披肩呢！”
吴戟还记得第一次拍到东方白鹳，当时也是“激动半天”。“就没见过这种鸟，就觉得太漂亮了，先拍下来。一查才知道，它就是‘鸟中大熊猫’。”
每天清晨五点出动的“破冰侦察”，只为捕捉东方白鹳的珍贵画面。这位老摄影师的镜头，始终对准解冻线推进的前沿，“群鸥常呈现先锋队形”——红嘴鸥总会比须浮鸥早到五天，哨兵般刺探松花江的生境复苏指数。
拍城市风光21年，吴戟退了休，喜欢“单打独斗”，带着相机四处“找感觉”。2022年春，原本是去狗岛拍湿地，拍着拍着，突然发现“咋这么多鸟儿，好多没见过”。
拍完就要跟人家“显摆显摆”。让别人看，就得让人知道咋回事儿，要说得准确。吴戟把拍回来的鸟，一一用AI辨识，很快就“解锁”出这些哈尔滨的“且”：白骨顶鸡、凤头鸊鷉、江鸥、须浮鸥……
他发现，狗岛已经成为一种天然的候鸟繁育基地。寻着江鸥和须浮鸥的踪迹，他很快找到漂在水面、成片成片的窝。
他开始像一个“猎人”，从寻找、发现，再到用镜头“捕猎”。越拍越多就越了解，越上瘾。带着资料，再有目的性地展开寻找。
始于一见钟情。“我就发现它们太‘上相’了，这是谁给它们设计的，穿这么好看的‘衣服’？”透过镜头，吴戟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来自大自然的生命魔力。他拍到夜鹭，远看酷似企鹅，穿着墨绿色的“衣服”，蹲在水边吃鱼。后来他知道，夜鹭俗称“中华田园企鹅”。“早些年在江边哪看得到？这两三年，老江桥下面到处一片。”
在吴戟的鸟类“户口簿”上，几组总结特别有说服力：一是鹭类边疆北上，白鹭苍鹭在太阳岛畔形成繁殖地；二是江鸥集群暴增，松花江核心区从零星觅食者升级为万鸟结集的“航空港”；三是物种繁多，包括赤麻鸭、秋沙鸭类的野鸭类频在城区出现；四是珍稀物种东方白鹳连续三年造访野鸭湖。
值得关注的是，这些变化，集中爆发于近三年——与哈尔滨加速推进的湿地廊道建设、马家沟生态治理等城市生态工程，形成时空呼应。
吴戟印象最深的，是宣化桥和军工桥段的“老友记”：每年清明，必有同一对赤麻鸭夫妇准时回来，在同一个地方归巢，在马家沟附近找鱼吃。“这说明，它们非常认可这个地方。”
鸟儿为何“大摇大摆”？
解密“城市共生密码”
吴戟拍的哈尔滨候鸟视频，在网上不断“出圈”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拍得够近”。在网友看来，吴戟镜头里的鸟跟印象中的不一样，“肥美、傲慢，走路大摇大摆的，不认生”。
事实上，看起来特别近的鸟儿，实际拍摄距离也要十多米开外。吴戟以前觉得，野生的鸟儿肯定都比较敏感，警惕性强，不像城市中的鸟见惯了人。
实际“接触”下来，他发现“想多了”。“刚开始拍的时候，真是小心翼翼，很快我就发现，这些野鸭、白骨顶鸡……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吴戟说，“你人都快到跟前儿了，它都看到你手里的相机了，顶多‘闪’一下身子，然后继续大摇大摆往前走，头都不带回的。”
候鸟的避障功能非常强大，但吴戟镜头里，这些来哈尔滨的候鸟，没有太多领地意识，看起来十分有安全感。在野鸭湖，鸬鹚一片一片，吴戟每次拍，它们甚至直接飞到他面前“抢镜”。
尽管没有精确系统的统计，但近三年来，吴戟镜头里的哈尔滨候鸟，数量明显越来越多，且在市区分布的区域越来越广。很多外地网友点赞他的视频：哈尔滨生态好不好，鸟儿用翅膀投票。
在东北林业大学野生动物与自然保护地学院许青教授看来，民间记录的珍贵性，在于对科研监测时间点的补充。吴戟持续拍摄的苍鹭筑巢周期、鸬鹚越冬轨迹等民间数据，也为评估城市生态修复效果提供了独特视角。哈尔滨近年候鸟数量呈明显增长趋势，充分说明黑龙江湿地自然保护区类型多样化，特别是哈尔滨在生态保护方面取得了成绩。江中鱼虾食物的丰富，适合鸟类居住的环境得宜，使得像东方白鹳这样的珍稀物种，在哈尔滨也能安居，“衣食无忧”。
也因此，在城区内，鸟类爱好者得以观察到候鸟的机会，越来越多。
在吴戟的“冰城候鸟图鉴”中，野鸭湖是每年春天候鸟集中的水域。因为开化最早，很多候鸟早早聚在这里。江鸥则夏秋集中在松花江道里道外江滩，尤其是临走的时候，特别多，因为大家都要在那里集合，准备南飞。
这都是吴戟“侦察”到的习性。他还透露一处观测点：太阳岛的科技馆后身有一片树林，那儿少有人出入，又离水域近，就成了鹭鸟的繁育地。“它们很会选地方，那儿就像一个盆地，好多鹭类都住在那里……”
2024年11月中旬，吴戟一连发了好几个帖子。因为快结冰了，他替这些“磨磨唧唧”的江鸥着急：“都这时候了，咋还恋恋不舍呢？还想看冰雪大世界是咋的？”搞得全国网友跟着乐。吴戟担心它们飞走的路上找不到吃的，而迟迟不走的原因，他观察，“它们在哈尔滨这边比较贪吃”。
人在摸鸟的习性，鸟也在摸人的习性，是“互相总结经验”。
候鸟“出圈”
是对“尔滨实力”最好的宣传
吴戟曾凭靠无人机拍冰雪大世界，第一次“出圈”。后来，几个“退休老头”还拍过一个短视频系列，叫《走进哈尔滨》，“为的是让外地人和来哈尔滨人都来看看，我们哈尔滨到底有多美”。
后来，吴戟开始拍鸟，粉丝一开始难以置信：哈尔滨还有这么多美丽的鸟？天啊，这是不是AI合成的？
吴戟来劲儿了，他更加卖力。守在家乡，能“一站式”拍到这么多鸟，他既骄傲，又像是有了一种新的使命。“我就用作品让他们看看，咱哈尔滨，就是这么美！”
2023年，吴戟那条漫天江鸥的视频，推出当天就“爆”了。很多外地游客，根据吴戟定位的地点，专门跑到哈尔滨，到视频定位的地方和江鸥合影打卡。
吴戟如今想来，拍鸟确有门道。很多鸟类的图片，可能就只是一张照片、一个标本而已。但他坦言，因为特别喜欢这些鸟，每次拍的时候，仍然“很心动”。他想把这种“心动”的感觉，放到作品里。也因此，每次他都要在视频的剪辑、讲故事、表达情绪方面，下一番功夫。“网友们爱看、追着看，可能就是因为这种情感共鸣。”
他的镜头里不仅有鸟，也有这座城市里爱鸟的人。
在防洪纪念塔，人们坐在台阶上看江，有人吃着面包，很快就有江鸥飞过来抢……在包括吴戟在内越来越多观鸟爱好者的影响下，夏天到松花江拍鸟和看鸟的市民越来越多。在市区，尽管有多处民间形成的鸟类观测点，但自发形成的“人鸟距离公约”，折射出民众保护鸟类的意识增强，人与万物共生的诗意进程。
当300万网友通过慢镜头看见东方白鹳“黑手套”振翼的刹那，当南方游客循着视频坐标来哈打卡“中华田园企鹅”……生态影像正转化为城市新IP。从单枪匹马的风光爱好者，到坐拥百万流量的生态传道者，吴戟用镜头语言，见证着哈尔滨从工业重镇向候鸟天堂的城市文明升级与蜕变，也向全国网友递出“绿色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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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丨 哈尔滨日报记者 王坤/文 吴戟 张大巍/航拍 摄影 朱晓松/视频剪辑制作
编辑丨 李楠
责编丨 安永禹
审核丨 范思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