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智慧与上海实干，让这座城与F1互相成全，彼此成就。
2004年的正赛发车
要多少年的浇灌，一座城市可以让一项舶来的全新运动在自家的土壤里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需要多少年的培植，一座城市可以让尝鲜的大众成为挑剔的“专家”，抱以每一季的翘首以盼？
2004—2025，上海给出答案。
轰鸣声起，又至一季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中国大奖赛，F1进入上海时刻。
这个周末，当你在水景广场流连，当你在格子旗音乐嘉年华尽兴，似世界其他历史更悠久的F1主办城市一般热辣滚烫，上海嘉定这一隅的速度与激情，却并不是理所应当地拷贝不走样。春水初生，春风初盛，但F1在上海，也曾有过风刀霜剑的凛冽。
中国大奖赛主办方，上海久事体育产业发展（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杨亦斌从2008年至今，经历上海F1的所有，当年的小杨已成了老杨。听老杨讲故事，讲上海智慧与上海实干如何让这座城与F1互相成全，彼此成就的幕后故事。
观众“认”了
上海与F1签下的第一份合约周期，自2004年至2010年。2004年的F1，真真是一票难求。整个赛事期间人流高达26万人次，这个纪录至今未被打破。但人们，更多是来看热闹的。世界为之疯狂的F1来到上海，究竟是什么模样？揭开面纱，好奇褪去，F1上海站每年的观众人数持呈下滑态势。必须止跌。
第一年（2004年）参赛的舒马赫
杨亦斌全程参与上海F1是在2008年，但2007年整个团队已作先行考察。他们和观众一同乘坐大巴来到赛场，他们没有去贵宾区，而是坐在普通的副看台观赛，体验寻常观众的寻常体验。“必须了解最真实的画面，才能更好地为大家服务。”那时杨亦斌还是市场部主任。比赛结束后，几万人迅速离场，交通瞬间瘫痪。这场速度的派对，以停滞与堵塞收尾。仅仅是几个小时赛场上的你追我赶吗？如何让观众在赛场里走走逛逛，逗留更长时间？“这是赛车文化的培育，也能实现人群的分流。”放下身段，沉浸式地连接大众，才能够赢得大众。2008年起，水景广场里的活动多了，音乐比赛、新生活模式的展览，让人流连……
为观众服务，从最细处着手。久事团队请来了有着几十年经验的五星级酒店高级服务人员，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外为上赛场写下一套标准化服务流程。“我们还通过媒体告知观众，可以以短信、上网等方式把遇到的不满和可能的愿望进行反馈和互动。”主动让观众来“骂骂我们”这一条，打破壁垒，实为一种呵护与养成，让赛车这一城中新事物更好地适应上海的水土。F1观赛，可不是听听风驰电掣的声音就能过瘾的。于是便有了一场全国范围的高薪招贤，寻找F1解说。“实时赛况必须要讲，还要讲得有噱头，讲得引人入胜，讲得让观众感觉不虚此行。”
2008年，罗斯伯格参加车手签名会
一点一点，一处一处，年年长进，年年完善，F1上海站在2010年后迎来反弹，观众认了、买账了。赛车，慢慢融入上海城市体育的基因，也慢慢多了上海城市体育的知音。
伯尼“怒”了
说到F1赛车，肯定绕不开一个名字——伯尼。这个英国人将F1带至商业化、市场化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一点不夸张，没有伯尼，就没有F1。杨亦斌说：“圈子里有这么一句话，围场里的每个人都欠伯尼一份情。”意思是，伯尼给了大家工作的机会，并且是一个金饭碗。
地位摆在那里，这个伯尼，说一不二。F1与上海签过四次合约，最新的合约至2030年止。F1的掌门，在这些年里也有了变更。“其中前两份是和伯尼签的。”用杨亦斌的话来说，“我们和伯尼一直在‘斗争’。”伯尼作为话事人时，F1是最苛刻的。通俗的表达：在F1赛场，目之所及，都是F1的权益，上海作为主办方不能进行任何商业作为。F1是烧钱的运动，赛场的维护，运营的成本，笔笔都是大数目，“不能做文创，不能招商，只能卖票，但上海F1能做的难道只有赔本赚吆喝？”“斗争”开始了。水景广场上搭起一些展台，也有了一些商业体验，伯尼立刻来“敲打”。“这是为了完善观众的体验”“好的好的，马上就拆”，类似的话术当作一种交代。也就三天时间，“比赛结束后拆，也是拆。”
有一次赛事期间，伯尼又发了急，把杨亦斌叫到自己在上赛场的办公室。“那时候我是商业负责人。”原来，上赛场旁的高架上竖起了三块3米广告牌，“我们管这个叫‘高炮’。”“高炮”上做广告也算贴补贴补。但这逃不过伯尼的眼睛，“电视转播里可以看到这几块广告牌，伯尼不干了。”杨亦斌在伦敦和伯尼斗智斗勇，最后双方各让一步，广告牌上只能出现F1的既有赞助商。
2005年开幕式上的中国元素
真的让伯尼“怒”了，是2011年的事情。从2009年开始，整个E看台被包装成了上赛场的最大广告。直升机航拍、电视转播都可以看得到，是弹眼落睛的效果。“2009年我们做了一次商务部‘中国制造’的公益广告，2010年肯定是世博会的宣传。因为是公益性质，伯尼没响。其实我们的目的是，通过前两年的铺垫，先把这个阵地占下来。”2011年，E看台的广告成了“嘉定安亭”。伯尼立刻“嗅”出了“不对劲”。“周五练习赛的时候还一切如常，结果一觉醒来我们傻眼了：周六一早的E看台，安亭广告里加入了一大块F1赞助商阿联酋航空的广告。因为两个广告夹花，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面对伯尼连夜出招，上海方面也是强硬应对。“真的是在交锋，各种你来我往，各种软硬兼施，最后是伯尼妥协，把自己加进来的广告又撤掉了。”杨亦斌说“既合作又斗争”是上海团队存在的意义。“这里是上海，不管F1有多强势，我们主办方的大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助力上海城市发展。”维护上海的利益，保护上海的形象，此为最重。
伯尼的习惯是，他从不会等到比赛结束飞离赛事举办地，“都是发令枪一响，他就走了。”以往，伯尼总要和主办方握个手道个别，“那一次，他和谁都没打招呼，一声不响就走了。”吃瘪的伯尼，该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世界“慕”了
作为F1上海站的深度参与者，让杨亦斌感触最深的，不是起步时的艰难，不是外联间的磨砺，而是成长中的骄傲：“必须是2019年上海站成为F1历史第1000站这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记忆。 ”
F1全年二十多站，遍布世界各地。1000站这个时间节点，包括“元老级大咖”银石站都在争取。“说实话，谁能成为第1000站，都有可能。”上海方面的主动申请，积极争取，F1管理公司对上海市场的重视，以及对上海站赛事一路发展的认可，最终成就了那一年的佳话。1000站，精彩百分百。2019年上海站赛事本身并不激烈，没有撞车，没有悬念，高光时刻在场外。F1赛车行驶在上海的马路上，铭刻历史。街道变赛道，各种难处不足为外人道。首先，是安全。新天地湖滨路，配上了几千个防撞水马。周六的活动前，连着几个通宵为防撞水码灌满水。其次，还是安全。这一带有62个窨井盖。如果不作任何处理，赛车开过，一定会掀飞窨井盖。这就需要连夜焊实窨井盖。但打开窨井盖，地下的沼气与火星触碰又会燃爆。于是，打开窨井盖后，先用鼓风机吹散沼气成了第一步工序。待活动结束，还需还原处理窨井盖。周五，老杨陪着大家熬了一夜。
第二日，两辆F1赛车来到城市的最中心，怎样的一番盛况空前。时任上海市长应勇与F1掌门人切斯·凯里为赛车加油。这一设计，颇有深意，它代表着上海助力加油F1，也代表着F1为上海旅游产业助力加油。瞬间由影像定格，传向世界。这张照片全球传播之广泛，之深远，连F1的外方团队都不由点赞——上海，干得漂亮！杨亦斌感叹：“那一刻，成就感是很强的。”也是在这次活动中，杨亦斌第一次见到了周冠宇，并由此开始了与这张F1中国面孔的紧密合作。上海以一次史无前例，庆祝F1的里程碑。对内，与民同乐，大众感受到这座城市与这项运动的无限魅力；对外，上海开放创新的格局，海纳百川的城市风采被世界看见。
周冠宇与车迷互动
F1与上海的四份合约中，主办方的权益在一点点增长。第二份合同，申办金额下降了40%。第三份合同，原先“签约便需一并买下F1全年转播权”的霸王条款被剔除……是的，F1的世界里，中国元素多了，中国话语份量重了。多年深耕，市场养成，上海与F1已达成了共识：业界、官员、车队、车手、厂商、赞助商，上海是全球推广的目的地，F1不希望没有上海站。另一方面，作为城市文体商旅展的一个符号，一个标杆，上海也渴望与F1跑在同一赛道。久事集团旗下的国际一流赛事不胜枚举，但在杨亦斌看来：“F1是当仁不让的上海国际影响力第一赛事。”
票务的实名制，让F1的观众图像变得更为清晰。今年，上海站向海外投放的一万套赛票早早卖空。杨亦斌透露：“未来我们会与入境文化旅游相结合，向海外市场公开更多资源。”当年“上海该不该办F1”的质疑早已作古，如今，“上海该如何用好F1”的思考已被破题。更多的F1故事正被写下，装上文旅融合的加速器，世界看到中国、看到上海的极速前进。
（本文供图：陈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