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小说用了所谓的诗化语言,看起来行云流水,美则美矣,却容易影响内容的表达。
如果追溯小说的源头,那么古典神话就算是其源头了。无论是女娲补天、夸父逐日。还是精卫填海,都算是古典神话,也具备一定的人物、情节和环境,可以算作小说的雏形,甚至可以看成短篇小说。后来有了六朝志怪,有了唐传奇,宋话本,有了明清小说,发展蔚为大观。但很多白话小说都有规矩套子,不可轻易更改。作家按照一定的套子来写,就可以写成长篇小说,甚至读者大为惊诧,觉得作者才华横溢。其实很多古典小说都是世代累积型的,作者搜集了历代的传说故事,编订成书,当然也加入了作者的构思,却不能算作作者的原创,也不能体现作者全部的构思。《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都算是世代累积型的作品,作者进行了加工整理,就成了现在我们看到的样子,当然流传过程中还有很多人改编。那时候的语言大多引用一些文言成分,并不是纯粹用了白话文,即便很多篇幅用了白话文,开篇也仍然有定场诗,有中间穿插的诗词,算是比较古雅的风格体现。经过“新文化运动”之后,文化界的闯将们要用白话文代替文言文,而且当时的白话文进化的并不是十分完美,有着半文半白的属性,和现在的白话文还不一样。小说发展出现了很大的变化,有用文言文写小说的,但很快被历史淘汰;有用白话文写小说的,但用的是半文半白的语言,而不是纯粹的白话。即便如此,作者也要追求用纯粹的白话来写小说,而且要用诗化的语言来写,不能用诘屈聱牙的语言来写,更不能凭空给读者制造很多阅读障碍。
鲁迅的语言比较瘦硬,很多读者读不下去,需要反复品位才能阅读。他的语言并非没有诗化语言,而是在很多小说描写过程中引用了白描手法,引用了个性化的描写,有诗一样的语言,无论是《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的那一段景物描写,还是《社戏》中看社戏路上的那一段景物描写,都有着诗化语言的特点。把诗化语言进行彻底的是沈从文,无论是《边城》还是《萧萧》,亦或是后来的《长河》,都体现了诗化语言的特点。“荷花淀派”的孙犁写小说也用了诗化的语言,甚至在只是侧面描写战争背景下的人情美、人性美,却没有战场上残酷的厮杀,让人感受到了是异样的风情。汪曾祺写小说也仍然用了诗化的语言,无论是写《受戒》,还是写《大淖纪事》,亦或是写家乡的小吃,都写得通俗如话,却分明让人觉得有韵味。汪曾祺说自己写小说是“随便”,老作家韦君宜说他误导年轻人,他后来就重新说明了一下,说自己的“随便”是“刻意经营的随便”,而不是普通的“随便”。
并不是所有的作家都能用诗化的语言,而是有品位的作家才可以用诗化的语言。因为用诗化的语言写小说,需要长期沉浸在写作氛围中,而且要不断阅读和借鉴他人的作品,要掌握恰当的词语来描述,而不可能不斟酌语言,匆匆描述。当代很多作家似乎钟情于大白话,就是用淡的像白开水那样的话来写小说,看似在情节方面下了功夫,其实根本没下功夫,只不过在讲一个故事而已,但往往讲的故事比较蹩脚,并不生动,也不能打动人。有一些作家要追求诗化语言,要用诗一样的语言来写小说,却最终影响了内容的表达,让人觉得语言很美,却往往读不懂什么意思,那为什么还要读呢?要想体会语言美,直接读古诗词就行了,没必要读当代小说。读当代小说就是要读情节和人物,读小说中的情感,读小说中体现的思想。倘若读者读了具有诗话语言的小说,只是感觉语言描写很优美。却没有读懂什么意思,怎么说都不能理解小说的情节和人物,也不会体会到小说传达的情感,更不可能读出小说中蕴含的思想了。
小说的诗化语言美则美矣,但要恰当运用,而不能通篇都用,除非拿捏到位,这样的语言并不影响内容表达。作者用诗化的语言写小说,除了炫技之外,就是要用优美的词语打动读者,但优美的词语要结构故事,要把故事讲清楚,说明白,要让人物性格鲜明起来,也要让情节自然,让思想灵动,也就是让小说变得生动起来,而这种追求是通过语言来实现的。小说不是图画和短视频,没有那么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主要通过文字来表达,虽然文字会给人很多想象空间,甚至因不同的读者而产生不同的想象空间,但文字首先应该是审美的,而不能是审丑的,更不能让读者误入歧途。作家不能自恋,不能以为用了诗化的语言就一定是审美的,就一定能够带着读者进入情节内部,一定能够引起读者的广泛共鸣。作家的这种自信往往不可靠,因为他们在写作过程中并不能面对读者。虽然他们内心有隐含的读者,会换一种视角,站在读者的角度看自己写的文章,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读者,真正的读者有庞大的群体,而不是一个读者,而作家恰恰容易化身为一个读者审视自己的作品,怎么说都是偏颇的。
用诗化语言写小说,形成了语言的个性和风格,没有影响内容的表达,就算是优秀的作品,作家就算是大家。倘若只是追求辞藻的华丽,追求诗化的语言而影响内容的表达,那么作品成了绣花枕头,成了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当然作家不能完全用大白话来写,以免落入俗套。需要在恰当的时候用诗化的语言来描述,可以给小说增色不少,但前提是不能故弄玄虚,不能影响内容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