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大年，今年已经69岁了。年轻的时候，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从工厂的小工一步步干到，后来还当上了厂里的副总。虽然一路走来很辛苦，但我心里始终觉得，有了事业，就有了一切。年轻时，我总觉得家庭不重要，赚钱才是。可是现在回头看看，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老伴儿早在几年前就走了，儿女们各自成家后，和我的关系也淡了许多。我不是说他们不孝顺，只是各忙各的，谁都有自己的生活。
我一个人住在这套的房子里，显得有些空荡。大多数时间，我独自，翻翻报纸、看看电视，偶尔和几个老朋友去公园散散步。说实话，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心里免不了有些孤单，尤其是到了晚上，整个房子显得格外安静，仿佛所有的热闹都被时间掩埋了。
大约在两年前，我遇到了王阿姨。她是隔壁小区的，也六十好几了，比我小两岁，模样虽算不上多漂亮，但有一种朴实的亲切感。我们是在一次中认识的，后来慢慢熟悉了，聊得多了起来。她是个很随和的女人，说话温声细语，也不拘谨，有时还能讲几句笑话逗我开心。我渐渐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伴儿，能够陪我聊聊天，消磨一下寂寞时光。
不久之后，我们就开始频繁地见面，一起买菜、散步、聊天，日子倒也过得舒心。大概半年后，我提出了搭伙过日子的想法。王阿姨也很高兴，说她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早就觉得日子难熬了，正愁找不到个伴儿呢。我们就这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虽然不是正式的夫妻，但两个人，互相有个照应，总比一个人强。
可是时间一长，我心里头开始有些别扭。说出来可能有人会觉得我这个人太现实，但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不是光靠感情就能解决的。
王阿姨退休前是个普通的超市售货员，工作辛苦，但工资不高。她没有退休金，只能靠一些零散的储蓄和儿女的资助过日子。，我的退休金每个月虽然不算多，但也能维持一个人基本的生活，再加上我年轻时攒下的一点积蓄，日子还能过得去。可是，每当王阿姨说到自己每个月要靠孩子接济，我心里总会有点不舒服。说白了，我们两个的经济状况和层次，差得有点远。
有一天，我忍不住和王阿姨提起了这个话题。“你看咱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我也不图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但你总得自己能过得下去吧？你靠孩子们的接济，长久下来怕是不好。”我直白地说道。
王阿姨当时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张大年，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不是都说好了搭伙过日子，你我互相有个伴儿，照应一下老年生活，这不挺好吗？我虽然没你收入高，但我也没少操心照顾你，这些你也看在眼里不是？”
“我不是说你不好，”我连忙解释道，“你确实对我挺好的，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饭菜也做得合我胃口。这些我都知道。可你要是一直这样靠孩子们的资助，咱们的生活能长久吗？你不觉得这有些不妥吗？”
王阿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张大年，我知道你嫌我没退休金，可这是我能控制的吗？我这辈子就是个普通打工的，哪里像你有那么好的单位和待遇？你这话说得真让我心寒。”
看她这副模样，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我还是觉得，经济上的问题是无法回避的现实。尤其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万一哪天生个病，没钱可怎么办？
王阿姨没再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僵。我看着她脸上的失望和无奈，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歉意，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钱虽然不是一切，但在老年生活里，它确实是必须要考虑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我们还是，但那份原本的亲近感似乎渐渐消失了。每次我看着她为柴米油盐发愁的样子，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而她呢，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话多了，做饭、打扫的时候，更多的是沉默。
有一次，我的老朋友刘大海来家里坐坐。我们两人从年轻时就一起在工厂里共事，后来他，手头有些闲钱，这些年过得倒也潇洒。他在我家里坐了一会儿，随口问道：“老张啊，你和王阿姨搭伙过得咋样？”
我叹了口气，说：“唉，别提了，虽然感情上没啥大问题，但经济上确实不太好整。”
刘大海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老张啊，你这心也太细了吧？咱们这个年纪了，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伴儿嘛，钱多钱少无所谓，只要能过得去就行。”
我苦笑道：“大海，你说得轻松。可我心里总觉得，没钱就像没了根基。她连个退休金都没有，以后真遇到点什么事儿，咱俩该怎么过？”
刘大海听了，沉思了一下，点点头，“是啊，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老张，你要真觉得过不下去，那就趁早想想清楚，别耽误人家。”
这话让我一下子愣住了，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鼓。我和王阿姨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不是简单的互相陪伴那么简单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差距，不仅仅在于钱，还在于生活的习惯、看待问题的方式，甚至对未来的期望。这些，似乎都让我们变得越来越遥远。
那天晚上，王阿姨照常早早地上床休息了，我却坐在客厅里，默默地抽着烟。看着窗外昏黄的路灯，我的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和她的这些日子。每一幕都好像变得陌生而疏远。
她对我确实很好，可是我们之间的层次差距，却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心情一直没有缓和下来。每天看着王阿姨，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也明显感受到了我态度的变化，但却没有主动提起，只是默默地做着她该做的事。
有一次，她正在厨房炒菜，我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心里却根本没在看字。那股烦躁的情绪像一团火，烧得我心里发慌。我把报纸一扔，冲着厨房喊了一句：“王阿姨，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她放下锅铲，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满脸不解地看着我，“怎么了？这菜马上就好，再等一会儿。”
我看着她那张脸，突然觉得这话要说出来，似乎不那么容易。我吸了口气，决定还是直截了当。“王阿姨，我觉得咱们两个……这样下去，恐怕不太合适。”
她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问道：“不合适？什么意思？你是嫌我哪里做得不好了吗？”
“不是你做得不好，”我摆摆手，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和一些，“你对我真的很好，家里的活你全都操持了，我心里都清楚。可我们俩的情况不同，你没有退休金，经济上我们有差距，长久下去总是个问题。你总不能一直靠孩子们接济生活吧？”
她听完这话，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她沉默了几秒，随后轻声说道：“我知道我没你那么多钱，也没退休金，可我从来没觉得我们过不下去。张大年，你现在突然说这些，是不是觉得我拖累你了？”
“不是拖累，只是我觉得……我们这样走下去，迟早会有问题。”我叹了口气，心里虽然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又无法说服自己不在意这些现实的问题。
王阿姨缓缓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交握在一起，久久没有说话。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厨房里油锅轻微的“滋滋”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大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想过要依靠你什么。我自己这么多年，一个人过也过来了，孩子们虽然偶尔给我点钱，但我从来没指望他们养我一辈子。我以为，咱们两个在一起是为了互相陪伴，不是为了谁比谁有钱。”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突然有些动摇，但话已经说出口，我也只能：“你说得没错，咱们这年纪确实是为了有个伴。可钱这个东西，没了它日子真的难过。尤其是我们这岁数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万一生个病什么的，谁来照顾咱们？光靠感情是不行的。”
王阿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有些低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大年。你是怕将来我会拖累你，对吧？”
她这话让我有些难以回答。其实说到底，我心里确实有这种顾虑，但让她这么直接挑明了，我反倒有些了。于是，我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王阿姨的眼眶红了，她抬起头看着我，声音有些发抖：“大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一直觉得咱们感情不错。虽然我经济上不如你，但我尽心尽力照顾你，家里的事从来没让你操过心。现在你突然说这些话，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值了？”
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重的话，一时间有些愣住了。我赶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王阿姨，我只是觉得我们得为将来考虑……”
“将来？”王阿姨打断了我，声音里带着些许愠怒，“大年，我们都这个岁数了，哪还有多少将来？每天过一天少一天，你却总想着钱的事。你觉得钱比人重要，是不是？”
她这话说得让我有些难堪，但我也不能否认。我叹了口气，说：“钱不是最重要的，但它确实能决定很多东西。咱们年纪大了，不能光靠感情过日子。”
王阿姨咬了咬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背对着我，说：“张大年，我以为我们能一起走下去，互相扶持到老。可现在看来，我错了。你是嫌我没钱，我说得对吧？”
我沉默了，没有回答。
她继续说道：“既然你觉得我配不上你，那我们就分开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我能听出她内心的失望和伤痛。
这话一下子击中了我内心的某个地方。我原本以为这是个理性而现实的问题，没想到最终却伤害到了她。我愣了几秒，想要挽回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看着她那瘦小的背影，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那天晚上，王阿姨没有再和我多说什么。她默默地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家。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突然有种失落感。这种感觉是我之前的。
几天后，我一个人在家里，房子显得格外冷清。没有了王阿姨的身影，家里的热闹气氛顿时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响着。我试图让自己不去想她，但每当走进厨房，看到她曾经做饭的地方，我的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有一天，女儿张倩打电话过来问我：“爸，你最近还好吗？我听说王阿姨走了，怎么回事啊？”
我叹了口气，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张倩听完后，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爸，你是不是有点太在意钱的事了？王阿姨对你挺好的，我上次去你家，还觉得你们相处得不错。怎么突然就分开了？”
“你不懂。”我有些烦躁地回答道，“你们年轻人不明白，到了我们这个年纪，钱是很重要的东西。没有钱，生病怎么办？老了没个保障怎么办？我得为将来考虑。”
张倩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爸，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感情和钱真的不能划等号。你自己想想，王阿姨在你身边这么久，她是真的对你好。她虽然没退休金，但你也没说她是那种只图你钱的人吧？你现在这样，真的不怕老了一个人孤单吗？”
她这番话让我愣住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一直在追求的现实保障，最终可能换来的却是更深的孤独。
张倩的话在我脑海里萦绕了很久。她说得没错，王阿姨这些年确实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我当时只想着经济上的事，忽略了其他重要的东西。现在她走了，反倒让我觉得生活一下子少了很多色彩。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整个房子空荡荡的，安静得让人发慌。我开始回想和王阿姨一起生活的。她虽然没有退休金，但她会做饭、会打扫、会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她的陪伴让我有了家的温暖。现在，她走了，我却失去了那份踏实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我终于忍不住给刘大海打了电话，想找他聊聊。我需要一个外人的角度，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刘大海听完我的话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叹道：“老张啊，你这个事儿，我也不好直接劝你。我明白你是个理性的人，考虑得多，尤其是到了咱们这个年纪，顾虑也多。但话说回来，咱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不是钱，是个陪伴。王阿姨对你不错，你自己也说她人好，为什么非要揪着钱的事不放呢？再说了，她不靠你养活，自己能过日子就行了。你这样做，伤了感情，值吗？”
刘大海这番话让我心里更加不安。我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我总觉得自己当时的顾虑也不是无缘无故。毕竟钱确实是个现实问题，尤其是到了老年，谁都不想拖累谁。
“可是，”我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她连退休金都没有，我真的担心以后会有问题。”
刘大海笑了笑：“老张，你想得太复杂了。她没退休金，可她也没给你添麻烦吧？你这么在意这些细节，是不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有时候，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感情反而能化解。你现在一个人过得怎么样，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真觉得分开是对的，那就继续坚持；可要是你觉得日子不好过了，那还不如趁早把她请回来。别等到自己真的孤单了，才知道自己错了。”
我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愣了很久。刘大海的话让我陷入了深思。我真的把钱看得比感情重要吗？我也不知道，但现在一个人生活的冷清感，确实让我觉得不如之前有她在的时候。
就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我打开门，看到王阿姨的儿子小王站在门口。他一脸严肃，显然是有话要对我说。
“小王？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道。
“张叔，我妈这些天心情不好，我知道你们闹了点别扭。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聊聊。”小王进了门，地坐在了沙发上，继续说道，“我妈和你搭伙这么久了，虽然她没和我说太多，但我能看出来她是真心对你好。你们年纪都大了，能找个伴不容易。你要是因为她没退休金就嫌弃她，这可真让我有点看不下去了。”
我心里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保持了平静，回应道：“小王，你别误会，我不是嫌弃她。我只是觉得我们经济状况差距有点大，担心以后会有麻烦。”
“张叔，你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小王皱起眉头，有些生气地说道，“我妈从来没指望你养她。她虽然没退休金，但她也从来没靠你什么。她一直自己有积蓄，我和我姐也会定期给她点钱，你们两个人一起过日子，难道还缺什么吗？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伤她的心了？”
我没想到小王会说得这么直白，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小王继续说道：“你们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伴儿吗？我妈这些天一直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很难受。你要是真觉得她不好，那就明说，可如果只是因为钱，你这就有点太现实了。”
我愣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小王，你说得对。我是有些考虑过多了。我确实没有嫌弃你妈，只是觉得……以后如果有什么意外，生活上的压力会变大。”
小王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些：“张叔，意外谁都无法预料，但你们现在能互相陪伴，这不比什么都重要吗？钱的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可感情没了，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王的话让我彻底动摇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的冷清生活，正是因为我过于执着于现实问题，而忽略了最基本的感情需求。
小王见我陷入沉默，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叮嘱道：“张叔，想明白了就去找我妈吧。她是个好女人，你别把她伤透了心。人老了，别太较真，能过好当下最重要。”
我点了点头，目送小王离开，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地回想起王阿姨照顾我的场景。她对我真的很好，而我却因为一时的顾虑伤害了她。第二天一早，我决定亲自去找王阿姨，把话说开。
我知道她一直住在她女儿家里，便直接去了她女儿家门口。按了门铃，开门的是她的女儿小芳，她显然没想到我会来，略带惊讶地看着我：“张叔，你怎么来了？”
我点点头，苦笑了一下：“小芳，我是来找你妈的。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小芳看了我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张叔，我妈这几天情绪不太好，你要真有话跟她说，那就直接跟她聊吧。”
她带我走进客厅，王阿姨正坐在沙发上，见我进来，明显有些愣住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热情地迎接我，而是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毛线团。
“王阿姨，我……”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没有抬头，声音有些平淡：“你来干什么？有事吗？”
我咽了口唾沫，说道：“王阿姨，是我错了。我这些天想了很多，钱的事是我太在意了，忽略了我们的感情。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我却因为现实的顾虑伤了你的心。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依旧带着一丝冷淡：“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吗？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是真的在意我，只是在意我能不能和你过日子。”
“不是的！”我赶忙解释，“王阿姨，我是真的在意你。没有你的这些天，我才明白什么是孤单。我们在一起过的那些日子，让我感觉生活有了色彩。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钱再多，也不如有个人在身边陪伴重要。”
王阿姨的眼眶红了，但她依然倔强地不愿流泪。她低声说道：“张大年，你说这些话，是不是因为你一个人待不住了？”
“不是！”我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激动，“我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我不该那么在意钱的事。咱们都这么大年纪了，钱够用就行，最重要的是有个伴。我真的希望你能回来。”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轻轻叹了口气：“大年，咱们这把年纪了，确实不该再为了这些琐事折腾了。我也是这几天想通了，钱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过好当下。你要是真心想让我回来，那就好好过日子，别再提那些让人心寒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