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大陆又送来了新的和谈方案。”1962年深秋的台北士林官邸，蒋经国将文件放在父亲案头时，特意调整了台灯角度。蒋介石望着窗外的雨幕沉默许久，忽然伸手按在泛黄的老照片上——那是他穿着长衫站在溪口武岭门前的留影。
自1949年退守台湾以来，这个孤悬海外的岛屿始终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下。美国第七舰队横亘海峡，却在“台海危机”中暴露了分裂中国的野心。1958年8月23日那场震惊世界的炮战，看似是国共对峙的延续，实则暗藏着两位政治对手的默契。当美国国务卿杜勒斯第三次飞抵台北，强令蒋介石放弃金门、马祖时，这位倔强的老人拍案而起：“就算炮弹打光，我也要在金门插着青天白日旗！”
有意思的是，这场持续44天的炮战里，解放军总参谋部每天都会收到来自金门的特殊电报。时任福州军区副司令皮定钧曾回忆：“弹着点坐标总是避开水源地和军营，遇到传统节日还会停火三天。”这种心照不宣的配合，让试图介入的美国舰队始终找不到借口。毛泽东在菊香书屋对周恩来说：“留着金门这条脐带，台湾就还是母亲的孩子。”
1960年春节前夕，香港太平山别墅迎来位特殊客人。记者曹聚仁带着周总理的亲笔信函，向蒋氏父子展示了一组照片：修缮一新的丰镐房挂着“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铜牌，雪窦寺妙高台上当年的读书处立着新碑。当看到母亲王采玉墓前摆放的鲜花时，蒋介石忽然背过身去，用奉化官话喃喃道：“娘，儿子不孝……”
这场秘密接触持续了五年。1965年夏，当李宗仁冲破重重阻力回到北京的消息传来，蒋介石终于松口同意谈判。在阳明山召开的绝密会议上，他亲笔写下六项条件：保留国民党称号、蒋经国主政台湾、拒绝美援、军队整编、建立闽台自贸区、保障官员待遇。这些条款经曹聚仁转呈北京后，毛泽东在庐山会议上笑道：“除了浙江不能回，其他都可以谈嘛！连庐山都给他留着。”
谈判细节的推进充满戏剧性。负责联络的邵力之子邵维正回忆，双方曾为“国军”改编后的驻地问题争论不下。最后周恩来提议：“四个师，三个驻台湾，一个守金门如何？”这个折中方案巧妙延续了金门的特殊地位。更耐人寻味的是关于厦门自贸区的设计，邓小平当时就提出：“可以试行港币、人民币双轨流通，这个经验未来香港回归也用得上。”
正当协议即将达成时，大陆的政治风暴打断了进程。1972年尼克松访华后，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时移世易，然民族大义不可违。”暮年的他时常让侍卫推着轮椅到基隆港，眺望海雾中若隐若现的闽东海岸线。1975年清明节，陷入昏迷前他叮嘱蒋经国：“棺木暂厝慈湖，总要……回溪口……”
同年冬天的北京，毛泽东收到台北密电后，特意让护士扶他走到世界地图前。枯瘦的手指划过台湾海峡时，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据机要秘书张玉凤回忆，那天深夜的主席卧室始终亮着灯，案头《资治通鉴》里夹着曹聚仁生前最后一封信：“蒋公遗言，棺不下土，以俟来日。”
1982年7月，蒋经国看到廖承志的公开信时，正因糖尿病恶化躺在荣民总医院的病床上。他让秘书反复诵读信中那句“渡尽劫波兄弟在”，沉默良久后突然问：“当年从溪口带出来的芋艿头，现在还能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