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叙事迷宫中的权力镜像
一身红衣的褚禄山,那一缕飘发更显阴森
在徐凤年游历江湖的主线之外,褚禄山的支线犹如暗河涌动。这个被北凉王徐骁称为“三犬之首”的复杂角色,其行为逻辑始终在忠奸两极间震荡。
剧集通过“三杀三救”的叙事结构(杀流民救世子、杀清客救王妃、杀忠臣救北凉),将传统武侠非黑即白的道德框架击得粉碎。
当第二十七集他亲手斩杀户部侍郎时,镜头突然切回二十年前徐骁马踏江湖的场景——飞溅的血珠与当年马蹄扬起的尘沙在蒙太奇中重叠,暴露出权力迭代中不变的暴力本质。
相较于原著对褚禄山“人屠”标签的强化,剧作更侧重展现其政治智慧。离阳王朝三次削藩危机中,他主动扮演恶人收割骂名,却在徐凤年继位时献上精心编纂的《北凉官吏考》
这份用二十年时间记录的贪腐证据链,与其说是投名状,不如说是权力平衡术的实体化——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夜壶,什么时候该当玉玺。这种对“工具理性”的极致运用,让武侠叙事跳出了江湖恩仇的窠臼,直指封建官僚体系的生存法则。
二、人格图谱里的灰度美学
褚禄山的角色弧光堪称近年武侠剧最大胆的突破。
第三十四集“雨中跪谏”戏份中,镜头用长达三分钟的特写记录他脸上的雨水流动:当徐凤年拒绝称帝时,那些顺着疤痕蜿蜒的水痕突然混入血丝,这个被观众戏称为“人形兵器”的怪物,此刻暴露出血肉之躯的温度。
导演用“刀疤妆”的渐进变化暗喻其人格裂变——从初登场时狰狞的新伤,到结局时淡化的旧痕,对应着从杀人工具到政治家的身份转型。
剧作对原著的最大改编,在于增加了“褚禄山抄经”的细节。
每集片头闪过他书房的镜头,案头《金刚经》与《孙子兵法》并置,墙上的狂草“舍得”二字墨迹未干。
这种文武之道的对冲在第九集达到高潮:当他一边诵读“无我相无人相”,一边在军报上批注“尽屠”时,背景音中木鱼声与刀剑碰撞声诡异地交织。
这种精神分裂式的表演,恰恰诠释了乱世中理想主义者的生存困境——既要守住心中的佛,又不得不握住杀人的刀。
三、视听语言中的权力语法
该剧用影像构建了一套独特的权力话语体系。
褚禄山每次出场的光影设计都暗含隐喻:朝堂戏多采用顶光照明,将其面部笼罩在阴影中,唯有腰间北凉刀反射冷光;而在北凉王府场景中,侧逆光勾勒出他如山岳般的身形,与背后徐骁画像形成权力继承的视觉对位。
最精妙的是第十八集“御前对峙”长镜头:当褚禄山拖着三百斤身躯走过百米宫道时,摄像机以仰角跟拍,其身影逐渐吞噬整个画面,最终完全遮蔽龙椅上的皇帝——这个镜头语言宣告了真正的话事权归属。
在动作设计上,褚禄山的武戏刻意消解了传统武侠的美学范式。
他的刀法没有李淳罡的飘逸,也不似徐凤年的灵动,而是充满官僚体系特有的笨拙与暴烈。
第七集屠杀马贼的戏份中,导演采用第一人称视角拍摄:观众通过褚禄山的眼睛看到刀锋劈开血肉,耳边响起他沉重的喘息与对手骨骼碎裂的混响。这种沉浸式暴力呈现,解构了武侠剧对“侠义”的浪漫化想象,暴露出权力维护的本质就是暴力再生产。
四、声音蒙太奇里的权力诗学
褚禄山的主题音乐堪称声音设计的教科书案例。
作曲家为其定制了两组主导动机:代表武将身份的以低音大提琴模拟战鼓节奏,象征文臣属性的用破损古琴演绎《广陵散》残谱。
当他在第二十二集朝堂辩论中突然发难时,两种乐器开始激烈对抗,直到箫声(象征徐凤年)介入才达成危险平衡。
这种声音政治学在第三十九集达到巅峰:徐凤年黄袍加身的仪式上,本该庄严的礼乐突然插入褚禄山沙哑的咳嗽声——这个被观众称为“史上最叛逆音效”的设计,揭开了权力交接温情面纱下的痼疾与裂痕。
剧集对静默的运用同样精妙。褚禄山每次行大礼前都会有0.5秒的绝对静音,这种声音留白制造出诡异的仪式感。
当第四十五集他最后一次叩拜徐凤年时,背景中持续三十秒的耳鸣般蜂鸣声,将君臣关系的本质暴露无遗——所谓忠诚,不过是权力磁场中不得不做的应激反应。
五、文化基因链中的现代性突围
褚禄山这个角色的当代性,在于他完美诠释了“体制内生存哲学”
当他在剧中说“文争第一死得快,武争第一死得惨”时,屏幕前多少社畜在深夜职场破防。
这个擅长在规则漏洞中游走的官僚,本质上是个清醒的悲观主义者——他比谁都清楚系统之恶,却选择成为系统最锋利的爪牙。这种犬儒主义生存策略,恰是当代青年在996与内卷中求存的镜像投射。
剧作对传统武侠价值观的颠覆更值得深思。
当褚禄山将“忠义”解构为“高级的利益计算”,当他说出“北凉不需要侠客,需要能背骂名的官僚”时,整个武侠文化的根基都在动摇。
那些曾被金庸古龙奉为圭臬的侠骨丹心,在现实政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这种祛魅化叙事,或许才是《雪中悍刀行》留给武侠剧的最大遗产——它告诉我们,江湖从来不是快意恩仇的童话,而是权力博弈的修罗场。
艺术启示录:武侠剧的破壁实验
《雪中悍刀行》通过褚禄山这个“反英雄”,完成了对武侠类型片的基因改造。
当其他角色还在执着于武道巅峰或权谋争斗时,这个甘当“天下第二”的胖子早已参透生存的本质——在绝对权力面前,所谓第一不过是祭坛上的羔羊。
该剧的市场价值不仅体现在破纪录的播放量,更在于它证明了年轻观众早已厌倦非黑即白的叙事,他们渴望看到更具灰度的人性图谱。
在褚禄山拖着残躯走向落日余晖的结局镜头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复杂角色的谢幕,更是传统武侠叙事范式的终结。
当他的影子最终与北凉城墙融为一体时,新时代的武侠剧或许正在诞生——这里没有绝对的光明与黑暗,只有在体制齿轮间艰难求存的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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