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满80岁高龄的菲律宾前总统杜特尔特，正打算复出政坛之际，突遭昔日盟友反水，被海牙国际刑事法院拘留审讯。菲律宾上演的这场现实中的宫斗大戏，引发全球关注。权阀家族争斗的情节比戏剧更惊心动魄，杜特尔特和现任总统小马科斯的恩怨从何而来？杜特尔特能否走出这道政治生死门？而南海情势是否随之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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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特尔特坐在国际法庭的蓝色背景下，紧闭双目，专注而消瘦。这是他被带往荷兰海牙后，第一次以视频方式出庭接受聆讯。拘押中心外，数百名菲律宾示威者在为杜特尔特被捕抗议。
3月11日，杜特尔特从香港返回菲律宾首都马尼拉。上午9:30分，杜特尔特刚下飞机，就被警方控制。菲律宾警方负责人当场向杜特尔特宣布，你被国际刑事法院逮捕了。
当下，杜特尔特正以79岁高龄再次竞选达沃市市长。被捕前，他正前往香港向当地的菲律宾侨民进行竞选宣传。而下个月中旬，菲律宾将进行中期选举。在返程飞机上杜特尔特还表示，我绝对不和那些白人结盟。
对于被逮捕，杜特尔特似乎早已听到风声，但他依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中国社科院国际问题专家 杨丹志：
他之所以回国基于几点考虑：一是表明自己对菲律宾无愧，如果流亡或给反对派以口实；二是虽被捕但仍可运作以脱身；三是留在国内能保持影响力，在未来的选举中可以助力女儿及自己的政治家族。
但后续的发展可能令杜特尔特始料未及。他很快被转移到一处空军基地，双方出现了长达12小时的对峙。期间，杜特尔特的亲友用手机袭击了一名工作人员，还有人因阻止杜特尔特被带走而被铐上手铐。直到最后，杜特尔特被带上包机，送往国际刑事法院总部所在地荷兰海牙。
在送往海牙途中，杜特尔特发表视频讲话，安慰他的支持者，表示他没事，别担心。
中国社科院国际问题专家 杨丹志：
他对形势的判断或许过于乐观，杜特尔特未料到回国后，小马科斯会迅速配合国际刑事法院将其送往海牙，他原以为凭其在菲律宾政治的传统影响力，即便被羁押，也不会迅速被遣送。
在海牙国际刑事法庭门前，有数百人聚集，形成了支持杜特尔特和反对杜特尔特的阵营。杜特尔特的反对者们高举逝者的照片，斥责杜特尔特任职总统期间，在禁毒战中滥用总统职权，希望严厉制裁杜特尔特，弥补历史伤痕。
菲律宾(荷兰)移民妇女基督教组织负责人 恩里克斯：
我们今天站在这里，是为了那些在法外处决中丧生的人们的权利，那些无法上法庭为自己辩护、争取清白的人们。我们站在这里为正义而战，并提醒菲律宾人民，这并非一位年迈、虚弱的老人。我们是在为杜特尔特政府期间失去生命的人们而战。
而支持杜特尔特的人认为，杜特尔特的禁毒政策展示了他为保护国家安全和打击毒品犯罪所作出的决断与努力。
在菲律宾国内，同样形成了支持和反对两大阵营。3月13日下午，支持者们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最高法院外举行集会，盼杜特尔特尽快回归。而第二天，就有菲律宾学生在奎松市举行抗议活动，要求国际刑事法院将杜特尔特定罪判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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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杜特尔特被捕，这位菲律宾前领导人，被称为“死神”总统的政治强人，再次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
1945年，杜特尔特出生于菲律宾中部地区的一个显赫家族，5岁时，他跟随父母到棉兰老岛定居，父亲是当时达沃市的市长，母亲则是一名教师，有华裔血统。
在杜特尔特的少年时代，他热衷用暴力解决问题，16岁时，仅仅因同学嘲笑他是乡巴佬，便向同学开枪射击。
1988年，杜特尔特首任达沃市市长。在这个犯罪丛生，曾被称作菲律宾“哥谭市”的地方，市长杜特尔特常常骑着轰鸣的哈雷摩托巡视街道，遇到不法者就棍棒伺候。他甚至还会把罪犯的名字公布在媒体上。据人权组织称，这些被公布名字的人不久就会被暗杀。
中国社科院国际问题专家 杨丹志：
杜特尔特在达沃市担任副市长及以上职务长达30多年，根基深厚。其任内，达沃市1998年至2022年间被誉为东南亚最和平、最安全的城市之一，进而吸引外资，经济得到了发展。长期以来，达沃市民众对杜特尔特支持率极高，达沃市及棉兰老岛被视为杜特尔特政治家族的重要票仓和大本营。
此次逮捕杜特尔特的罪名是反人类罪。指向了他在2016年至2022年间任菲律宾总统时，掀起的席卷整个菲律宾的禁毒战。
上海社科院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骆永昆：
菲律宾毒品问题是国家安全的一大威胁，与腐败、贫困和饥饿并列为菲律宾国家安全的最主要的威胁。全国1.1亿人口中，吸毒者约470万，其中60多万为儿童和青少年，毒品问题覆盖面很广，不仅波及普通民众，还牵涉军方、警察等势力，甚至有政客利用毒品谋取政治利益。因此，杜特尔特在任期内开始大力反毒。
2016年7月杜特尔特上任总统后，菲律宾警方就在全国展开了声势浩大的肃毒行动。当时，杜特尔特颁布了一项政策，授权警员可以不经司法，就可以处决反抗的毒贩。几乎同时，杜特尔特又剑出偏锋，允许民众向毒贩和瘾君子开枪。毒战期间，菲律宾的大街小巷几乎天天都能听到枪声，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上海社科院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骆永昆：
杜特尔特反毒的成效显著，毒贩被抓获并受惩处，民间对此大力支持，尤其在南部地区。但反毒行动触及巨大的利益链，引发反对声浪，声称反毒就是“格杀勿论”，连平民也被杀害了，国际刑事法院也因此介入。目前罪名是否成立仍在审判中，但可以肯定的是，杜特尔特任内的反毒战争确实获得了民众的支持，是其重大政治功绩，但也成为了政治斗争的把柄。
2021年，国际刑事法院启动了对杜特尔特的正式调查。但实际上，菲律宾从2019年就退出了国际刑事法院。关于国际刑事法院是否对菲律宾有管辖权，网络上展开了热议。有国际法专家也提出了质疑。
联合国人权独立专家、国际全民公义协会创办人阿兹佐夫认为，某些政治势力企图利用国家安全立法，或像在此次案件中利用国际刑事法院来追究他们政治对手的责任。杜特尔特在菲律宾犯下任何罪行，首先应该由菲律宾司法对他进行审判并追究责任。
关于为何杜特尔特没有被菲律宾司法管辖，而是被强制送往海牙，坊间热议这是现任总统小马科斯使出的政治手腕。
在马科斯执政初期，他曾明确表示他的政府不会与国际刑事法院合作。3月11日，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在新闻发布会上否认对杜特尔特的逮捕是一场政治斗争。
中国社科院国际问题专家 杨丹志：
虽然他曾表示不会和国际刑事法院合作，但现在小马科斯态度180度大转，高度配合行动，有说法称他还未收到国际刑警组织发出的对杜特尔特的红色通缉令。当晚11点就派飞机送杜特尔特前往荷兰海牙，过程中禁止杜特尔特接触律师，并在机场及重要地点部署数千警员以防骚乱。此举显露出小马科斯急于将杜特尔特送走，以防其在菲律宾与支持者互动，对小马科斯不利。
为什么小马科斯撕毁此前的承诺？小马科斯与杜特尔特家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海牙的杜特尔特，会面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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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特尔特家族与现任菲律宾总统小马科斯的结盟，始于杜特尔特当选总统前。小马科斯的父亲曾任菲律宾总统，但因独裁统治而备受争议，最终下台流亡海外。
尽管如此，马科斯家族一直致力于让其子女能够重返政坛。与此同时，菲律宾现行宪法规定，总统不能连任，这意味着杜特尔特本人无法参选下一任总统。杜特尔特将希望放在他的女儿莎拉身上。
在共同利益驱动下，两个家族达成协议，他们将在2022年菲律宾大选中共同努力，由小马科斯当选总统，莎拉当副总统。而莎拉可以参选2028年的菲律宾总统，届时，马科斯家族将全力支持她。除了互相支持参选外，两家的结盟还蕴含着，马科斯政府要保护卸任后的杜特尔特。
凭借杜特尔特执政期间收获的高支持率，两家的结盟在2022年菲律宾总统大选中获得压倒性胜利。
中国社科院国际问题专家 杨丹志：
当时，杜特尔特政治家族的影响力或许还超过了小马科斯家族，因为老马科斯曾因无法在国内掌控局面而流亡海外。从当时的选情来看，杜特尔特家族更具优势，甚至有人认为应由其女儿莎拉牵头竞选总统。但最终，经过利益交换，小马科斯成为了总统候选人。
小马科斯上任菲律宾总统后，两大家族有过一段短暂的蜜月期。但很快，莎拉就发现苗头不对。在重要官员的任命上，马科斯并没有让莎拉得到她所期待的国防部，而是将她任命为教育部部长。
随后，小马科斯的一系列政策更是与杜特尔特家族的主张背道而驰。他几乎一面倒向美国，在南海不断挑衅中国，而杜特尔特在任时更为强调大国平衡的外交政策。小马科斯推动修改菲律宾宪法，试图修改总统任期六年、不得连任的规则，还淡化了杜特尔特时期的禁毒战争，并开始暗示可能会重新加入国际刑事法院。这直接激怒了杜特尔特，他大骂马科斯就是个瘾君子。同时，马科斯还对莎拉·杜特尔特在任期间使用秘密资金发起调查。
2024年7月，莎拉·杜特尔特辞去了教育部长的职位。几个月后，她在社交媒体发文说道，她已经找了一名杀手，如果她被杀害了，就让杀手去杀死小马科斯和他的夫人等人。
而在整个菲律宾国内，杜特尔特家族的势力范围都在遭到小马科斯的清洗。连棉兰老岛和达沃都逐渐被小马科斯染指。也正是迫于这种形势，杜特尔特在79岁高龄时再次宣布竞选达沃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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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今年3月11日，小马科斯对杜特尔特的这场抓捕就显得势在必得。3月11日当天，小马科斯调动了7000警力埋伏在马尼拉机场。从逮捕到押送至海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杜特尔特的发言人将这场抓捕形容为绑架。
而国际刑事法院的审判旷日持久。3月14日完成首次庭审后，杜特尔特目前处于收押状态，至少在9月23日听证会前他不会被释放。甚至有分析预计杜特尔特还会被拘留一年。
上海社科院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骆永昆：
预审之后，案件将进入国际刑事法院的正式审判阶段。法院将进行调查取证，双方进行举证，辩护律师参与，进入复杂的法律诉讼环节。按国际刑事法院惯例，此环节通常持续较长，平均约8年。审判结束后，犯罪嫌疑人是否认罪是另一问题。若不认罪，可提出上诉，上诉过程将更长。
这场可能耗时多年的审判，无疑将进一步影响到杜特尔特家族的整体形象。杜特尔特被捕前，2月5日，菲律宾众议院发起对莎拉·杜特尔特的弹劾。目前，菲律宾正值中期选举的关键时刻，将在5月选出新一届参议员。谁能够掌管新的参议院，谁就能够在副总统莎拉·杜特尔特的弹劾案中掌握最大的话语权。而莎拉是否被弹劾，又将直接关系到2028年的菲律宾总统大选。整个事件发展环环相扣，杜特尔特家族被推入险境。
杜特尔特到海牙后，莎拉也火速前往，支持父亲。3月15日，莎拉接受采访称，她的父亲让她立刻回菲律宾。当天晚些时候，莎拉启程回国。
上海社科院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骆永昆：
莎拉首先要应对的是5月份的选举，这只是双方正面交锋的起点。而2028年的选举，可能是双方的最终决斗。此次被捕事件后，菲律宾几大家族可能会重新联合，有人建议莎拉一派应与阿罗约家族联手，若两大家族能共同谋划，结局或许会不同。因此，未来局势仍非常复杂。
杜特尔特的被捕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极大关注。自杜特尔特被捕后，美国没有发表回应，中国外交部在3月11日表示，主张国际刑事法院依法审慎行驶职权，避免政治化和双重标准。这场菲律宾国内政治地震的深远影响才刚刚开始，而谁赢谁输都将为未来的地区关系走向投下关键性因素。
中国社科院国际问题专家 杨丹志：
若小马科斯借杜特尔特被捕增强国内权力，完成对杜特尔特政治家族的清洗，他将更坚定地贯彻原有外交设想。一旦国内政治治理遇困，他可能通过在南海问题上制造事端来转嫁矛盾、转移视线，这既不利于中菲关系，也不利于南海局势的稳定。
域外势力的介入常被看作是南海风波不断的重要原因，而这一次，多次介入国与国争端的海牙国际法庭又深度介入菲律宾的内斗，又开了一个新先例。杜特尔特的结局和菲律宾的选情，不再只是关乎个体和家族，背后是大国利益地缘斗争的结果。
制片人：宋阳
编导：夏莎
编辑：胡远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