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妈妈经常说小肚子疼。我们怕有大问题，爸爸就陪她去市里最好的医院检查。
那天下午离下班还有一小时，爸爸突然打电话给我。
他在电话里声音发抖，结结巴巴说：“小旭……你妈妈……医生说……是癌……”
话没说完就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
我举着手机呆住了，站在办公桌前半天没动。
根本不敢相信！妈妈每天笑呵呵的，怎么可能得癌症？我马上说再带妈妈去其他医院查查。
可爸爸拼命反对：“这医院是全国有名的，不会错。医生说已经是宫颈癌晚期，治不好了，反而要受罪。你妈最怕疼，我们别告诉她，让她开开心心过完剩下的日子……”
说着说着，电话里又传来擤鼻涕的声音。
01
接到爸爸电话后，我立刻跟老板请假冲回家。
到家时爸爸已经先回来了。
厨房飘来香喷喷的味道，妈妈正在烧我和爸爸最爱吃的红烧肉。
爸爸拿着拖把在客厅来回拖地，看见我时眼睛红红的。
我们都没说话，但心里都明白。
“小旭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菜还没烧好呢！”
妈妈端着红烧肉从厨房出来，锅边还冒着热气。
我赶紧低头撒谎：“今天去见客户了，忙完没事我就先回来了。”
怕被妈妈看出不对劲，我赶紧抬头假装看地板，发现瓷砖缝里有几粒瓜子壳。
“老陆！让你拖个地都拖不干净！”妈妈指着瓜子壳冲爸爸喊。
以前爸爸都会顶嘴，可这次他闷头把瓜子壳扫干净，一句话都没说。
“小旭，你爸今天好奇怪啊，居然不跟我顶嘴了？”妈妈转头问我，满脸疑惑。
我想到早上爸爸偷偷给我打的电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赶紧深呼吸两下让自己平静下来，帮爸爸打掩护：“这说明你教得好呀！你看他最近变乖了吧？”
我边说边朝爸爸挤眼睛，爸爸马上接话。
“不干了不干了！累死人了！平时我顶嘴你说我脾气差，今天老实干活你又嫌我不对劲，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爸爸假装生气，把拖把“哐当”扔地上，一屁股坐进沙发。
妈妈看着地上乱糟糟的拖把，不但没骂人，反而笑着拍了下手：“这才像我认识的老头子！”说完哼着歌回厨房做饭去了。
我和爸爸瘫在沙发里，厨房传来"咚咚咚"切菜声。
妈妈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大嗓门混着油烟机的响声：
“你们知道吗？表婶家的狗生了四只小狗！还有你二姑家那个表哥，居然为了个带孩子的女人离了婚……”
以前我最怕听这些家长里短，现在却觉得妈妈的声音真好听。
就连她催我“都28岁了怎么还不找对象”的唠叨，听着都暖暖的。
两年前的8月20号，是爸妈结婚三十周年。
那天爸爸偷偷跟我说：“当年穷得连婚纱照都没拍，今年必须带你妈补上！”
没想到妈妈听说后，像警犬一样围着爸爸转了三圈。
她把爸爸手机翻了个底朝天，还揪着他衬衫领子闻来闻去，非说这老古董突然要拍婚纱照肯定是外面有人了。
我赶紧拉住我妈解释：“这个主意是我想的！你们结婚都30年了，妈你总说爸爸像块木头。这次是我教爸爸学浪漫的！”
妈妈这才不瞪爸爸了，开开心心跟着去照相馆。
拍照那天她举着手机咔咔自拍，马上发了朋友圈：“老木头突然开窍了，带我来补拍婚纱照啦！”照片里两个人穿着白婚纱黑西装，笑得满脸褶子。
朋友圈下面刷满了大拇指和玫瑰花，晚上妈妈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挨个回复“谢谢”，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02
自从知道妈妈生病的事，我开始主动跟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女生见面，连公司同事都被我抓着问：“有没有靠谱的单身女生啊？”
之后，我追了很久终于交到一个很好的女朋友。
上周带她回家见我妈，我妈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偷偷和我说：“咱家养的猪总算会拱白菜了。”
其实我早就和女朋友说过，我妈生了很严重的病，可能活不久了。我们约好要一起瞒着她，让她最后的日子开开心心的。
女朋友知道这事后，反而更心疼我，现在每周末都来我家陪我妈看电视聊天。
去年三月，我妈的闺蜜从泰国旅游回来，一直和我妈说泰国有多好玩。
我妈听了特别想去，但又怕浪费钱，就没和我们提过这事。
我爸发现我妈的心思后，偷偷联系了旅行社。
他自掏腰包付了两个人的旅费，让旅行社假装搞抽奖活动——说一等奖是豪华泰国游大奖，但其实整个抽奖池里只有我妈一个人的名字。
那天晚上我爸故意拿着手机说：“朋友圈里旅行社在抽奖哎！”
然后把早就设置好的“仅自己可见”的抽奖链接给我妈看。
我妈填完信息第二天，旅行社就打电话通知她中奖了。
她激动得马上问旅行社：“真的不用交钱吗？”
工作人员早背熟了回答的话，一点破绽都没露。
妈妈花三天时间写了十页纸的旅游计划。
爸爸劝她：“跟团游都安排好了，别累坏眼睛。”
妈妈握紧圆珠笔说：“这可是咱们第一次出国！我得查清楚哪里好玩。要是旅行社没安排，咱们自己加钱也要去！”
等到了国外妈妈才发现，她写的景点全都玩到了。
妈妈开心得直拍手：“这个奖太划算了！以后要天天盯着旅行社抽奖！”
她不知道，爸爸早把她的计划书拍照发给旅行社，自己偷偷补交了景点费用。
那次旅游，我妈不光看了变性美女，还去看了大尺度的真人秀，看那些漂亮的模特在舞台上进行表演。
听爸爸说，当时妈妈在台下激动得直拍大腿，最后还被请上台摸了演员的肚子——当然这是爸爸偷偷塞了钱才有的机会。
回家后妈妈不停念叨：“泰国人胆子也太大了，表演衣服就穿几片布，我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03
这两年爸爸像换了个人。
以前天天抱着象棋盘找老伙计下棋，现在居然天天陪妈妈跳广场舞，还跟着去菜市场挑黄瓜茄子。
刚开始妈妈总嘀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现在早都习惯了。
去年十月妈妈过生日，她对着蛋糕认真许愿：“希望咱们全家平平安安，谁都别生病。”
爸爸突然背过身抹眼睛，妈妈问他怎么了，他支支吾吾说：“眼睛进灰有点发炎。”
妈妈连生日蜡烛都顾不上吹，小跑着找来眼药水。
结果药水滴进去，爸爸眼泪反而流得更凶了。
我和女朋友也忍不住跟着哭，妈妈突然一拍大腿：“这红眼病不会传染吧？我也得滴两滴预防！”
全家人当场笑出眼泪。
自从我找了女朋友，妈妈天天催我结婚。
我问女朋友愿不愿意嫁给我，她假装生气说：“哪有你这样随便求婚的！”
我这才明白她答应了，赶紧跑去买了钻石戒指。
那天我捧着鲜花，带着爸妈到女朋友家。
我单膝跪地认真求婚时，妈妈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直说：“我家傻儿子终于要成家了！”
婚礼那天她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一起。
04
最近两个月妈妈突然变虚弱了，总说肚子疼还头晕。
我和爸爸轮流盯着她，连厨房都不让她进。
那天晚上妈妈刚要进厨房，我和爸爸直接堵在门口。
爸爸举着锅铲喊：“今天你歇着！我们爷俩做饭！”
"哎呀我就炒个菜......"妈妈卷起袖子就要往里挤。
我和爸爸死死挡在门口，三个人在厨房门口拉扯了十分钟。
妈妈突然转身跑向卧室，翻出抽屉里的体检报告“啪”地拍在桌上：“你们紧张个啥？看看这个！”
我手抖着拿起报告单，脑子里闪过最坏的念头——妈妈肯定知道自己得了重病，才会这么不在乎身体。
爸爸脸色发白地问：“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妈妈突然发现我俩不对劲，“隔壁邻居想买体检套餐，两人拼单便宜一半，我就跟着做了个检查。除了血压有点高，宫颈有点发炎，其他都好着呢！”
我和爸爸盯着体检报告来回翻，纸张都快被我们捏破了。
虽然心里还有疑虑，但看着妈妈理直气壮的样子，突然觉得可能真是我们想多了。
我们怕检查结果搞错了，赶紧带妈妈去市一医院重新检查。
这次报告显示妈妈根本没得癌！我们刚松口气，妈妈就发现不对劲：“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
爸爸只好把之前皱巴巴的报告单递给她看——上次检查说妈妈得了宫颈癌晚期，全家想着让妈妈最后日子过得开心点。
妈妈气得直拍桌子：“这破医院太吓人了！要真当自己得了癌，没病都要吓出病！”
她抓起两年前的体检单就往医院冲。
工作人员核对后发现：名字年龄都对，但报告单编号是错的！
原来那天爸爸取报告时撞到个人，俩人的单子都掉地上了。
捡的时候没注意——那个阿姨也叫谭秋荷，56岁，俩人就拿错了单子！
我妈笑着说：“没想到装作得了个病，效果这么好！你们几个现在都知道关心我了，这病装得真值！”
原本拿到我妈体检报告的那位病人，听说今年春天走了。
医院人说他最后躺在床上，没有太痛苦。
经过这次乌龙事件，虽然我妈身体没事，但我现在每天都会给爸妈打电话。
周末一定带老婆孩子回家吃饭，过节提前准备好礼物。
人真的说没就没了，我不想等到来不及的时候，才后悔没好好孝顺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