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 何
先说两个最近看到的新闻。
今年2月，重庆一名大学生在某求职软件上应聘奶茶店兼职服务员时，被告知时薪仅有8元。
换算一下，干一整天只够买店里4杯奶茶。
因对8元的时薪过低表示惊讶，结果却被招聘方人事嘲讽，
“搞清楚你自己的分量吧，边角料”。
而另外一个新闻，是有专家（中科院某院士）又给我们来提建议了。
他在提案《关于放宽人口生育约束、构建婚育激励体系的建议》中建议，
降低法定婚龄到18岁，以提高生育人口基数，释放生育潜能。
看完这两个新闻，你肯定也和我一样，感到如此的矛盾：
为什么一方面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一方面还鼓励生娃呢？
为什么每年毕业1000万的大学生我们嫌多，每年新增1000万的新生儿却又嫌少？
我们到底是人多还是人少呢？
先说大学生人数。
2019年以来每年的大学毕业生都超过800万，到了2022年更是首次超过千万，2024年更是到了1179万。
但是，今年预计高校毕业生将达到1222万人，老板嘴里那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又在脑海里面回荡了。
每年的新闻标题都是最难就业季，但是实际是一年更比一年难。
而这种现象，我想起码要持续到2017年出生的小盆友读完大学才能稍稍缓解几分。
之前有机构预测，大概十三年后的2038年，中国大学毕业生人数达到峰值1786万人，随后开始下降，直到2043年后，毕业生人数才低于1000万（家里有娃在上幼儿园的可以算一下时间）。
而说回新生人口数量，虽然标题说的是1000万人口嫌少，
但实际上，我们早已经连续三年低于1000万了。
我们都知道，韩国低生育率全球领先，但是他们的生育率从1.8降至1.3，历经了漫长的三十年。
而我们，从2015年至2019年，短短四年间，便急转直下，如今更是直奔1.1、1.0而去。
自2020年到2023年，中国的生育率也分别只有1.30、1.16、1.06、1.02，
就算是把2024年954万的数据拿出来，一算生育率依然只有1.08，也就是说就是已经连续五年处于极低生育水平。
1000万新生儿，早已是可望不可及的美好愿景了。
所以，当你觉得问题已经很严重的时候，乐观一点，因为未来可能会更难。
按理说，大学毕业生精力充沛、薪资要求低，身体素质好还能承受加班，堪称社会最优质的劳动力资源，本应供不应求。
可为何每年1000万大学毕业生，社会却觉得多呢？
主要源于经济增速放缓与产业错配。
经济增速放缓，企业盈利不佳或预期盈利难达目标，就会采取缩招、降薪、裁员等举措。
产业错配方面问题就更搞了，每年千万大学生接受人文素养教育，老师告诉他们以后中国的未来都靠你们了，他们也怀揣建设祖国未来的壮志踏入社会，
结果出来发现月薪5000的农民工不好找，但月薪3000的大学生遍地都是。
这对于大学生来说，心理落差实在太大了。
从社会整体看，工作岗位总数远超1000万，但契合大学生需求的中高端脑力劳动岗位，远少于1000万。
社会对办公室脑力劳动者需求有限，急需的是工地、工厂的技术工人。
直白讲，要是这1000万大学生都愿进厂，就算再多500万，或许也有人不嫌多。
然而，站在大学生角度，如果最终结果都要进厂，那寒窗苦读十几载，辛苦考大学意义何在？
我想总会有过来人指责，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气（脱不下孔乙己的长衫），他们当年工厂三班倒，全年无休，不也照样干，你们咋就不行？
但这种对比并不合理，每个时代的社会背景都不一样。
父母那代人早年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挣不了几千元，进工厂后月入几千，生活水平提升，自然无怨言。
但如今时代变了，2024年我国城镇化率已经达到了67%，现在的许多年轻人出生在城市，是繁华与网络时代的原住民，根本就没经历过种田，很多人甚至没进过工厂。
让他们毕业后进厂做简单重复工作，对他们而言是生活层次下降。
这不仅关乎能否吃苦，关键是他们觉得十几年的学习努力似乎白费了，内心难以接受，这种感受很正常。
那大学生究竟想要怎样的岗位？
我想其实并没有很多人想的那么复杂，可以简单概括为：一个能够让人体面生活的职业。
但放在当下，好像是挺难的。
而为什么会觉得1000万新生儿数量太少呢？
原因在于，一个孩子的背后实则关联着一个家庭，虽然孩子本身暂时无法创造社会财富，但却带动了六个荷包的转移支付。
通常情况下，这个家庭结构涵盖一对处于壮年的双职工夫妻，以及两对具备基础劳动能力的老人。
这六个人会对孩子展开长达十几年甚至更久的支付转移。
父母承担着各类消费开支，像买房、孩子的教育、日常生活的吃喝、医疗保健以及娱乐活动等方面。
而祖父母则提供难以用金钱直接衡量价值的劳动服务，比如帮忙带娃、日常看护以及上下学接送等。
不仅如此，未来孩子还可能面临出国深造、结婚成家以及购置房产等一系列问题，这都需要家庭的持续投入。
70，80后想必都很清楚，在过去二十年里，房地产和教培行业堪称中国最赚钱的行业之一，且它们与新生儿数量紧密相关。
就培训行业而言，无论是小学生的英语培训班，还是高中生的高考冲刺班，亦或是大学生的考研上岸辅导班，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价格高昂。
报名参加几个月的培训，几万元就轻易花出去了。
对于绝大多数家庭来说，孩子的教育投入在家庭开支中占据极大比重。
而只要新生儿数量源源不断，这个行业就能持续有力地刺激经济发展。
再看房地产，它可是一个能带动成百上千个行业发展的关键产业，像钢铁、水泥、有色、化工、家电、家具等行业，都与房地产紧密相连，而房地产又和新生儿数量息息相关。
倘若没有孩子，许多夫妻可能考虑购买一套80平的两居室，甚至选择一辈子租房。
然而，一旦要考虑孩子，至少得购置一套三居室；
要是计划生二胎、三胎，那就还得换一套四居室的改善型住房。
并且，房子不能随意购买，还得考虑孩子未来的上学问题。
郊区教育资源相对薄弱，家长们不想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就只能购买位置不错的学区房。
如此一来，半辈子的积蓄都投入到了房子上。
由此可见，只要有一个新生儿诞生，无需国家刺激消费，一个家庭的六个人就会主动拿出工资、养老金用于消费供养，至少能拉动国家二十年经济发展。
从这个层面来看，新生儿实际上也在为经济发展“打工”。
从宏观角度来说，国内当下呈现出生产过剩与消费紧缩并存的局面。
一千万新生儿代表着消费潜力，而一千万大学生则充实于生产领域。
在生产端，企业为追求更多利润，一方面竭力压缩人力成本，另一方面拼命压低原材料价格。
而在消费端，却急需庞大的消费群体来消化生产端所产出的海量商品。
然而，现实的复杂之处在于，消费者同时也是生产者。
你不能干活嫌人少，吃饭嫌人多吧。
当生产者的劳动所得被过度压低，他们便无力以等价的方式获取自己生产出来的产品，消费能力自然难以提升。
如此一来，产品逐渐囤积，生产端不得不采取减员措施，进而导致消费端更加萎靡不振.....
恶性循环了属于是。
那如何才能走出当前的困境呢？
说到底还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以华南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罗明忠为例，他带领团队对广州常住居民进行了深入调研。
调研结果揭示了一个清晰的排序：
工作和职业发展的稳定性、伴侣的坚定支持、家庭收入的丰厚、完善的社会福利与保障体系、生育激励政策以及家人和亲友的建议，是影响育龄人口生育意愿的关键因素，且按重要性依次排列。
值得注意的是，生育激励政策仅位列倒数第二
高盛也曾发布报告，指出中国正面临人口老龄化和年轻人就业难的双重挑战。
经过深度剖析，他们得出结论：中国应首要解决年轻人的就业难题
毕竟，若年轻人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又谈何结婚生子？
若年轻人的就业问题得不到妥善解决，那么任何旨在刺激生育的政策都将是徒劳。
这便是最朴素的生物学原理：繁殖意愿与食物资源的丰富程度息息相关，食物充足则自然愿意多生
但或许很多问题本身就是无解的。
当然了，站在更长远的时间维度，简单讨论问题的解决办法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从历史规律来看，大多数的问题并不是被解决的，而是被新问题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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