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植树节 | 社区的“边角料”，人民的小骄傲—

导读

春天悄然而至，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植树节——国土增绿，山河添彩。“一树新栽益四邻”，今天，让我们走进社区花园，探讨 “种植” 在现代化进程中对社区关系重塑的可能性，为家园增添生机与温暖。

本文字数：357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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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许丽君沈阳建筑大学建筑与规划学院博士生

社区种植场景（来源：2024WUPENiCity调研竞赛作品）

发现附近——社区里的种花爷爷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绘本插图（鲁迅著潘川绘）

鲁迅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生动地描绘出百草园的全景图，蔬菜鲜绿、草木茂盛、石井栏光滑，小孩子在上面爬上趴下。其实，鲁迅笔下的“百草园”也出现在我们生活的社区里。2025年春节联欢晚会上，首个场外连线对象——种花爷爷朱忠德，有他的“昙花园”。每年一到夏天，昙花要开的夜晚，朱忠德爷爷会推着自己改装的小推车，把昙花推到小区门口与邻里共享。春晚之后，朱忠德爷爷和老伴带着种植的水仙、蜡梅和银柳，再次登上央视元宵晚会，和全国人民分享了花开的喜悦。

朱忠德爷爷的“昙花今夜开”（来源：网络）

种花爷爷朱忠德和老伴在梦想小院（来源：网络）

我们在社区调研中，认识了另一位东北的“造景”爷爷——李大爷。李大爷不但喜欢种花，也喜欢园艺造景。退休后，李大爷把南方的小桥流水引进东北小区，在宅间绿化带中增设了许多微型人文景观。他复刻了“皇姑屯事件”的原址景观，重现了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的标志构筑物。李大爷营造的景观得到周边社区和居民的高度赞扬，社区的居民常在此停留休憩，分享花草的种植技巧。走进李大爷宅前的花园，植物和雕塑相互交错，历史和现实彼此照应。一边是微缩景观映射的那段涤荡历史，一边是人民的美好生活，让人感慨万千。从李大爷身上我们看到，当居民自己参与社区环境改善的时候，日常生活中各种各样的美好东西都会成长起来，里面包含着对邻居的欣赏和谅解，对自己创造能力的发现，以及在互动中缔结的邻里关系。

李大爷营造的富泉微缩喷泉景观（来源：作者拍摄）

皇姑屯事件微缩景观

九一八博物馆微缩景观

李大爷给植物浇水

李大爷营造的人文景观（来源：作者拍摄）

重建附近——社区里的自发种植

社区居民营造的共赏花园（拍摄于沈阳）（来源：作者拍摄）

其实，在长时间的居住生活中，居民与公共空间形成了复杂的互动关系，衍生大量自发使用行为，其中自发种植现象最为普遍。走进社区，二月的时候，居民在聊天中开始谈及花草种子，魏大爷说要在天暖的时候，修补修补屋后篱笆。三月的时候，居民开始整理宅前屋后的绿地，有些花的种子已经种下。四月的时候，山墙边的树丛篱笆已经开花，牡丹和大丽花已经孕育花芽，土地已经翻整过，植物被灌溉过，葡萄藤修剪后被整齐地引导到藤架上。五月的时候，大葱已经开花，宅边的艾草已经长高，端午节也快要到了。六月末的时候，社区里各色各样花开得正艳，红的、黄的、粉的。这时，有居民拿出自己种的百合在早市上叫卖，其中有一款橘色百合广受喜爱。十月的时候，社区花朵盈硕、瓜果飘香，居民们开始准备晾晒秋菜。十一月的时候，东北的社区开始酝酿一场宏大的晾晒秋菜场景，届时社区的边边角角整齐摆放着秋菜……

修剪篱笆和葡萄架

花园雏形初现

新种下的芍药

四月的社区：春种（拍摄于沈阳浑南区）（来源：作者拍摄）

居民种的百合花

居民种的粉色蜀葵

居民种的花

六月的社区：夏花（拍摄于沈阳浑南区、大东区）（来源：作者拍摄）

十月的社区：秋阳（拍摄于沈阳浑南区）（来源：作者拍摄）

居民种的茑萝和南瓜

菊花茂盛、捡到龙葵和枣

社区里的菇娘

十月的社区：硕果（拍摄于沈阳大东区）（来源：作者拍摄）

这些自发种植空间的使用人群主要是老年人，他们用花草植物构筑了社区的微观附近，通过分享和交换来促进邻里互动。部分居民将自发种植与座椅板凳、棋牌活动等相结合，将社区的边角空间转化为生活化的场域。满足了老有所“椅”、老有所“享”、老有所“乐”、老有所“养”、老有所“用”的诉求，但也因空间占用备受争议。

一是多元主体的博弈。以老年群体为主的自发种植活动，侵占了社区有限的公共空间资源，混淆了公与私的边界，削弱了空间可进入性，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其他居民对公共空间的使用。二是空间属性的冲突。自发种植过程往往伴随着空间的私有化和家庭化，部分种植蔬菜、水果等作物的收益被居民个体所有，种植收益的私有化与空间资源的共有属性产生冲突。三是空间管理的困境。部分自发种植行为因缺乏规范引导，演变为“无序占用”，加剧了社区环境的混乱和治理的难度。如部分区域搭建的种植架妨碍了消防通道的正常使用，私拉的灌溉设备可能损坏地下管线或存在其他安全隐患，种植过程中施用的化肥、农药会影响社区环境安全，而藤蔓植物的蔓延也会影响附近住户的采光、滋生蚊虫问题等。

自发种植引发多方矛盾关系（来源：唐天骄等）

总体来看，自下而上形成的种植空间具有满足个体需求和适老性等正面效应，但也因空间的占用和私有化等而存在负外部性效应。因此，面对社区里广泛存在的、正负效应交织自发种植现象，如何在尊重居民对空间创造性使用的同时，规范自发性种植行为，控制使用过程中的外部效应，以促进社区公共空间的可持续发展，成为社区营造和空间治理中的关键。

社区营造——以“种植”重塑关系

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教授侯晓蕾教授，说社区营造有两个关键词，分别为“社区”和“营造”。“社区”界定了研究领域，“营造”包含了从建造、运营和管理的全过程。随着社区空间的物质性老化、居民的老龄化，以及政府治理方式的变革、公共资源分配方式的变化，社区公共绿化和社区物业的绿化都是相对有限的。这就需要调动居民的力量，通过组织让居民主动利用社区周围的闲置空间。

社区营造一项复杂的渐进过程，这里不仅涉及跨资源的交流、设计与园艺的普及，以及政府及第三方机构对社区花园和种植活动中的角色，还关系了社区里的种植产物、种植经验、种植技能如何在居民之间交流和分配问题。因此，作为社区营造的重要手段和工具，一方面，社区规划要挖掘社区中还没有能够被充分利用的空间资源，将这些空间的使用权分配为更适合的群体，并通过“共建、共享、共有”等方式，实现“人民城市人民建”。另一方面，要将规划的工具理性与居民的生活习性结合起来，深入挖掘居民的日常行为规律和习惯，并将之转译为空间资源的规划配置，贯彻落实“人民城市为人民”的规划理念。

詹姆斯·斯科特曾说过：没有一个城市规划者能创造出一个成功的社区，永远不会。而一个城市规划者所能期望的最好结果就是找出成功的社区的运作方式，并保护它们。实际上，以社区花园、屋顶花园、可食景观为手段建立种植空间，在我国社区小微生境保护、共治景观营建和社区更新方面已发挥了重要价值。如刘悦来老师的四叶草堂的社区花园，侯晓蕾老师的史家胡同的微花园等均受到了普遍的认可。

结语

在人类的定居历史过程中，人与土地的连接，人与人的每一次连接都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在中国传统的乡土社会里，“种植”是人们在自然中获取生存、繁衍资源的重要手段，它关联着地方的生态、生产、生活，决定了传统社会的协作关系。当城镇化、现代化、工业化直接改变传统乡土社会的时候，“种植”的角色和形式也发生了巨变。但根植于中国人深处的“种植”基因一直都在。即便在现代化的社区中，居民依旧会基于种植经验、种植兴趣和种植爱好进行集聚，形成种植社群。

城市更新依然在行进中，未来社区、智慧社区等新的概念和名词依然在涌现、在实践。社会发展中不乏新的技术和热点，信息的更迭、潮流的走向、关系的来去、高楼的起落……而社区永远在那里，它直接而又触手可及，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一样，一边努力地追赶时代的步伐，一边温和地接受一轮又一轮的改造。在城市里种菜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在新的时代语境下，“种植”不仅仅是历史的追忆，也在城镇化新阶段、社区治理创新、集体意识重塑的的大背景下成为介入社区的重要路径。因此，探讨现代化过程中“种植”与社区的关系，以及其对社会关系重塑的可能性，对于社区营造具有积极意义。

三月暖春植绿忙，神州大地着新装，植树节到了。“一树新栽益四邻”，社区里开始摘补花草。让我们联动起来，种一棵树，栽一丛花，营造我们的社区，爱护我们共同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