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了,三八妇女节的话题终于不再是“女性素颜还是化妆更美”、“卫生巾该不该在高铁上售卖”,而是:
“为什么保安室司空见惯,保洁阿姨却没有保洁室?”
起因是几天前,有人无意间拍下了大学保洁阿姨的休息室:厕所尽头的一个隔间,墙上挂着外套、日用品堆放在两个塑料凳上,唯一一双鞋和清洁工具一起塞在凳子下面。一个被压缩进1平方米隔间的生存空间。
图源:小红书@嗯嗯
“保洁阿姨随处可见,但没人注意过她们在哪里休息。”
于是更多人发现,在学校、医院、商场、写字楼,保洁工的休息室有时是厕所的工具间,有时是楼梯间拐角。
你可能会看到医院的保洁阿姨晚上12点坐在洗污间的凳子上休息,和刚刚结束工作的拖把、抹布们共用一个休息区。
图源:小红书@小驼背不驼
在更多没有多余清洁工具间的写字楼里,厕所隔间是阿姨们放个人物品的地方。有人说自己上班的地方,保洁阿姨在厕所隔间里吃饭、休息,“中午就坐着马桶靠着睡”。
一位物业从业者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分享,“哪怕是高级的办公楼、大商圈里,保洁的休息室都很逼仄,跟一大堆清洁道具放在一起,基本放不下折叠床。而保安或其他客服礼宾人员都有自己的休息室。保洁的任务都比较琐碎繁重,薪资低、要求高,哪里脏了都随叫随到。一群努力生活的人应当得到对应的尊重。”
由于缺少专门的休息区,保洁人员有时不得不在母婴室或厕所隔间休息,引发了和使用者之间的矛盾。去年,呼和浩特白塔机场的一名保洁人员占用机场母婴室吃午饭,一位想要用母婴室喂奶的母亲将视频传上了网络,随后物业公司辞退了这名保洁人员。
作家张小满在去年出版的《我的母亲做保洁》里描述了母亲在深圳的商场里做保洁员时的工作状态:8小时工作,不能停下来,要来来回回走动,保证商场内看不到一处细小的污渍。
“按照保洁公司对保洁员的规定,保洁员在工作的8小时时间内,不能停下来休息,商场公共区域里也没有可以坐下来休息的凳子。母亲只能趁监管不在的时候,溜去女洗手间进门处的长凳上休息几分钟。”
保洁人员的劳动负担可能比想象中更大。
一则“北京朝阳太古里保洁”的招聘启事里,早班的保洁员需要从早上7点工作到晚上10点,负责石材翻新、地毯洗护、打蜡、瓷砖养护等等各项工作。保洁往往被视为“被就业市场抛弃”的50多岁的女性零工最后的容身之地,但在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下,她们很少被允许像其他员工一样拥有固定的休息区域和时间。
“给保洁阿姨设立休息室”成了今年的“妇女节清单”上一项声势浩大的互联网倡议。
保洁阿姨应该拥有什么样的休息室?
在那条流传最广的呼吁里,人们给出了一个“有尊严”的保洁休息室的具体设想:配备24小时热水和带锁储物柜 、带软垫的折叠床 、医药箱和充电插座 、能加热饭盒的微波炉。
——当然,一个和清洁工具们区分开的“独立的人的空间”是很多人争取的最低目标。
图源:小红书@北理工老罗大学文学中心
“祝福妇女,不如真的改变妇女处境。”这条出现在“我要WhatYouNeed”妇女节海报里的标语,反复被演绎。
在近一周持续不断的互联网呼吁下,一些公司的管理部门出来回应,“会去调查是否有休息室”。
“保洁休息室”长久以来被默认“不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为保洁员工提供一个单独的休息区是一个极其复杂、高成本的“天外来物”。一些公司把设立“保洁休息室”作为凸显企业人文关怀的举措。
图源:小红书@周检女士
很多国际大型企业很早就配备了保洁以及外包员工休息室。在新加坡,宜家自1995年开业以来就有意识地把底层停车场的一小部分空间改为外包员工的专属休息室,并在2008年扩大了空间。外包员工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使用微波炉、冰箱、饮水机和个人储物柜。而在楼上的职员休息区,包括保洁在内的外包员工也可以使用,免费喝茶和咖啡。
即便如此,新加坡全国职工总会助理秘书长再纳也曾表示仍存在不少“清洁工和保安人员没有适当的休息空间”的问题。
在这批“为保洁人员建立休息室”的讨论里,有人发现,武汉的地铁站内其实就有配备“十几个平米、有桌椅和储物柜”的保洁人员休息间。
图源:小红书@起床简单户
在深圳腾讯滨海大厦工作的小郭说,大厦内同样有一个很大的储物间,他经常看到保洁阿姨走进去休息。
“保洁休息区”除了是企业关怀的一部分,也作为城市基本设施受到关注。
上海闵行区去年在全区建立了200多座“公厕环卫职工休息室”和环卫道班房,“在为公厕保洁员提供工间休息基本功能的同时,有条件的还提升功能,如安装微波炉、加装空调等”。
面临“无处休息”问题的不只保洁员们,大量存在于“城市缝隙”里的职业和员工都没有稳定的休息空间。
零工经济兴起的当下,平台和外包工作成为越来越普遍的职业选择,但和灵活的工作合约相对应的是,从业者们几乎没有“休息的权利”。《The Rest of World》去年采访了 104 名东南亚和南美地区的网约车司机、送货员和清洁工,其中三分之一的人表示他们要么根本不休息,要么只是在工作间隙放松一下。超过一半的人表示,他们被禁止进入商场和餐馆等公共场所休息。
女性零工在这场休息空间的争夺中比男性更为迫切。几位女性网约车司机在《The Rest of World》的采访中讲述了自己在工作时寻找厕所换卫生巾的经历,“在一些商场,你甚至需要付费才能使用卫生间”。在公共场合休息时,女性零工也更需要担忧骚扰、抢劫的问题。
当许多人第一次意识到休息对于零工工作者是一件需要争取的事,
“这不是福利,是基本尊严”。
编辑|橘总
作者|肘子
设计|胖兔
封面图源|小红书@起床简单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