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之名
©作者 贾睿
上世纪九十年代，徐大智和启年一个村里长大，是邻居也是发小。
一个是“校霸”，另一个也没人敢欺负，老张却从没给大智好脸看。老张是村里学校的老教师，刚好是大智的班主任，在学校那是出了名的严厉。尤其是那根教棍，细竹子磨平了棱角，打在身上闷响。大智在学校经常打架犯事，是体验过好几次的，红血印子几天都消不了。
这次大智又吃了教棍。没听解释老张的教棍就落到大智背上了，等到第二下时候，同班女生才反应上来赶忙向老师求情，说是大智在路上遇到小混混欺负她，为了保护她才出手相救的，老张这才停下教棍，什么话没说，让两人回了座位就结束了。大智咬了咬后槽牙，什么话也没说。
这天放假，大智对启年说：“走，带你去干点刺激的事儿。”拉着启年就跑到了老张院子门口，熟练的从破书包里掏出了一块鹅蛋大的石头，冲着启年一笑，启年还没反应上来，一条漂亮的弧线，石头穿过了院墙，只听“砰”一声，随着玻璃的稀碎声，老张媳妇破口大骂起来，大智一把拽走了启年，两人往西边路上逃跑，想混入到人堆里。
刚到路口，迎面撞上了提着包的老张，启年条件反射的道了声：“老……老师好”，打完招呼回头一看，大智早就没了影。等老张回到家里，看到老婆骂骂咧咧，玻璃渣掉了一地，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加上之前院子门口的灯泡无缘无故破了好几次，顿时恼火了起来，家里少见弥漫着旱烟味。
周一大早，老张就把启年和大智叫到了办公室，但是是分先后的。老张先让学生找来了徐大智，大智不愧叫大智，老张问他们当时干啥去了，为什么先跑了，大智说他们过去到西河边打完球抄近路从那里回来，人跑了是因为肚子疼去了厕所，套了半天话都没有抓住话柄。
猜到了两人已经对好了说辞，早有准备，于是就把徐大智送回了教室，等眼盯着徐大智安宁的坐在了座位上后才叫走了启年，大智心里咯噔了一下。
老张笑着脸拍了拍启年肩膀，让他放松坐下，端起了茶缸抿了一口水，靠着木桌子问道：
“你是不是好几次砸过我们院子的灯泡啊？”
“啊，没有啊老师，我怎么敢砸你家灯泡啊。”
启年以为会抓住玻璃的事儿不放，没想到只是灯泡，而且他们俩并没有砸老张家的灯泡，心里便松了口气。
“哦，是吗？不是你伙同徐大智砸了我们家玻璃么？”老张的脸阴沉了下来。
稍作停顿说到：“刚才徐大智说你给出的主意，灯泡也是你干的好事啊！”老张声音很大，办公室里的老师多多少少都瞟了一眼。启年懵了，本以为老师会问他家里玻璃的事情，结果全都没有问。
他即刻想到了大智出卖了自己，可也算不上出卖，他什么也没做啊，不说大智有没有砸老张家灯泡，砸玻璃他都没有动手参与，为什么要让他来替大智背锅呢？
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干，大智倒是倒打一耙，到头来把自己坑了。
启年感到非常委屈，肚子里一团火，想当面与大智对峙，就算打不过大智也得打出个公理来，他抬头看了一眼班主任，老张脸部肌肉紧绷，眼神犀利，头又低了下去，手背在后面，心里做起了斗争。
老张看机会来了，又喝了口水，操着一口方言缓缓说道：“要是你坦白你做的事情，我不追究，要是今天你咬口不承认，处分少不了，下午顺带叫家长过来把你领回去休息两星期去。”老张语气斩钉截铁般抨击着启年的内心。启年手心汗冒个不停，一听到叫家长，满脸通红，心里作起了斗争，汗珠顺着脸颊就滑落了下来……
大智盯了窗子半天没见启年，心里也开始发慌了，正当拎着一股困意睡觉时，突然看到窗子那边冒出一个影子，启年从办公室回来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气势汹汹的走进教室却能让所有人感受到他火气大，大智猜到启年在办公室被刁难了。
启年一进教室便径直走向大智，猛冲上去准备来上一拳，拳头没上来，大智重心不稳，就直接摔到了地上，启年强忍着笑，指着大智鼻子骂到：“从此以后一刀两断！”
大智先是愣了片刻，等爬起身来，老张刚好进来上课了。事情也就暂时搁置了。中午一放学，启年就走了，大智赶忙追着启年，追上启年后，启年并不打算理大智，纠缠到了家门口启年始终没有看大智一眼。大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不得已悻悻离去，索性不再管这件事。
不过奇怪的是，后来老张并没有让启年叫家长，也没有背处分、全校通报批评，但是大智和启年也没有说话了。
直到后来一次，大智打架进了医院包扎伤口，启年犹豫了一下，跟着去了。
大智见到启年来了，便嘿嘿一笑，“你还舍得来看我呀？”
“不是都准备打我哩，是跑到医院里来揍我呀，看我现在这么可怜就饶了我吧，我请你吃唐僧肉。”
大智装模作样的样子逗得启年差点笑了出来。
启年突然坐在旁边严肃问：“你为啥要出卖我，好说歹说我们从小玩到大的。”
大智一脸懵，“你进办公室老张是套你话了？”
启年回怼到：“什么叫老师套我话了？你什么意思？你敢说你没有卖我？”
眼看马上就要吵起来，大智赶忙说：“我都成这样了，咱两就别吵了，你给我说一下当时怎么回事。”
启年原本不想说，经不住大智死缠烂打，于是就不耐烦地把办公室当时的情景再现给了大智。
“最后你给老张咋说的？”启年回到：“我就说了句，‘老师我真没有干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也真的不知道谁干的，大智说是我干的难道就是我干的么。’刚好铃声响了，我和老师打了个招呼起身鞠了一躬就走了。”
大智听完捂住伤口哈哈大笑，连忙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啊，太牛了，你这戏演的把我都套进去了，启年气急败坏，“什么啊，我是真以为你把我卖了，你还笑？”
大智看启年一脸认真严肃，这时候才明白他并不是什么聪明人，而是一个不会出卖兄弟的人，即便是被威胁叫家长，即便父母在外地务工回不来，即便赔不起老师的损失......
大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心里的敬佩油然而生。
“唐僧肉还算数嘛？”
“算算算，请你一大包！”
启年和大智两个人都笑了。
病房窗外的老张也笑了。
【作者简介】贾睿，商洛山阳人，现为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商洛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杭州日报》《渭南日报》《商洛日报》《风景名胜》《文学陕军》《华山文学》《天竺山》等平台。《渭南文坛》特约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