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记录的是四名八路军战士的合影。郝志全老人指着其中一个身影说:“这是我。”然而,几十年过去,他的身份却始终无法被确认。档案丢失,证明材料难寻,90岁的他面对的,不仅是生活的窘迫,还有漫长的等待和不被承认的战斗岁月。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山西,抗战时期的一个重要战场。这里曾是日军占领的核心区域,也是八路军的重要根据地。1937年太原沦陷后,山西进入了长达八年的抗战时期。在这一时期,无数山西青壮年投身抗日洪流,郝志全正是其中之一。他出生于1928年,家住榆社县一个普通农民家庭。抗战胜利前夕,16岁的郝志全终于如愿参军,成为八路军榆社独立营的一员。
抗战结束后,郝志全跟随部队参加了解放战争,经历了上党战役、晋中战役、解放太原战役等一系列战斗。1949年,太原解放后,因受伤和身体状况问题,他退伍回乡。然而,战争年代的档案管理问题,加上文革期间的档案损毁,让他的身份迟迟无法得到确认。直到上世纪80年代,国家开始落实退伍老兵的优抚政策,郝志全试图证明自己的身份,却因缺乏直接证据陷入困境。
档案丢失的问题
郝志全退伍时,部队曾为他开具退伍证明,并发放立功勋章。这些材料原本交由当地政府保存,但文革期间,县档案馆因一场火灾被烧毁,大量资料随之化为灰烬。郝志全的退伍证明以及相关档案,也因此丢失。
退伍后的郝志全回到榆社县务农,过着普通的乡村生活。几十年间,他并未特别在意身份的证明问题。直到上世纪90年代,国家开始落实抗战老兵的优抚政策,鼓励退伍老兵申请相关待遇时,他才意识到档案丢失带来的麻烦。地方政府要求他提供证明材料,但他能拿出来的,只有一张与营长、连长的合影。这张照片后来被交给当地博物馆保存,却因为缺乏详细记录,无法作为直接证据使用。
这一问题并非个例。在战争年代,由于部队频繁调动、番号更改,许多老兵的档案并未被妥善保存下来。更何况,文革期间的“破四旧”运动,让大量历史档案被当作“封资修”材料销毁。不仅是郝志全,许多老兵的身份都因档案问题而难以被确认。
战争年代的记录缺失
档案丢失的背后,暴露出战争年代记录体系的不足。抗战时期,八路军作为游击队性质的部队,档案管理并不完善。人员调动频繁,番号变化复杂,加上战斗中伤亡率高,许多士兵的记录根本无法完整保存下来。即使是牺牲的烈士,也有许多人没有留下姓名,更遑论退伍后返乡的普通士兵。
郝志全的参军经历,正是这种复杂历史的缩影。根据他的回忆,他1944年参军时,最初在榆社独立营担任勤务兵,后来被编入129师385旅14团,参加了多次战斗。他提到,自己在太原战役中担任爆破组组长,为攻城部队打开突破口。然而,这些经历缺乏确凿的档案支撑,仅靠他个人的叙述,难以形成有力的证明。
不仅如此,解放战争时期的部队调动更加频繁,许多番号被不断合并、裁撤。郝志全所在的385旅,在全面解放太原后被改编为华北军区第一兵团,随后继续向大西北进军。而郝志全因伤退伍,未能跟随部队行动,这也加剧了他的记录难以追溯的困境。
几十年后,当地政府试图通过查找相关档案为郝志全提供帮助,但仍然一无所获。八路军纪念馆和地方博物馆的记录里,没有找到任何与郝志全相关的直接证据。老人所提到的连长和营长,也早已去世,无法作为证人作证。
文革中的档案损毁
郝志全的档案问题,最终还是回到了文革时期的那场火灾。1960年代的“破四旧”运动中,大量历史资料被视为“旧社会的糟粕”而遭到破坏。榆社县档案馆在那场火灾中被烧毁,馆内保存的许多重要档案,包括退伍军人的证明材料,都在劫难逃。
这一事件,对郝志全的影响是致命的。他提到,当年退伍时,部队开具的退伍证明和立功勋章,原本都交由档案馆保存。家中虽有部分存留,但因年代久远,加上搬家和丢失,早已无从寻找。村里的老人虽然记得他参军的事情,但这些口述证据并不能代替正式的档案记录。
事实上,文革期间档案损毁的问题,不仅影响了郝志全个人,也对全国范围内的历史记忆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许多退伍老兵的身份因此无法确认,甚至一些烈士的英勇事迹,也因缺乏记录而被遗忘。这种档案的断层,不仅是个人的不幸,也是历史的遗憾。
郝志全的故事,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发生的。他的身份问题至今未能解决,亟需更多社会力量的关注和帮助。
郝志全的战斗经历
郝志全老人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的场景。1944年,他参军加入了榆社独立营,起初只是个勤务兵,负责为营长跑腿送信。年轻的他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后,他就要拿起枪,站在战斗的最前线。那场战斗,是伏击一支日军小队。营长把他叫到身边,给了他一把驳壳枪,说:“这次得靠自己了。”
根据郝志全的回忆,那支日军护送着一批物资,队伍不大,但装备精良。独立营决定利用山路地形伏击他们。埋伏时,他趴在灌木丛中,手心全是汗,耳边全是战友们压低了的呼吸声。枪声响起时,年轻的郝志全条件反射般开了第一枪,接着就跟着战友们冲向敌人。战斗结束后,他的枪管都烫得发红。这次战斗,他表现突出,得到了营长的表扬,也逐渐从后勤转到前线,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郝志全所在部队并入129师385旅,成为主力部队的一部分。他跟随部队参加了解放战争中的多次战役。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是1949年的解放太原战役。太原,是山西的战略要地,国民党守军固守不退,战斗打得极为惨烈。郝志全所在的连队负责爆破任务,要在城墙下开出突破口。爆破组16名战士,分成四组轮番冲击。第一次爆破因炸药量不足,未能炸开城墙缺口,两组战士伤亡惨重。第二轮冲锋时,郝志全带着炸药包冲到城墙下,亲手点燃导火索。他记得很清楚,炸药爆炸后,他还没来得及喊“冲”,一块弹片划过他的头部。当他醒来时,已经躺在后方医院的病床上。
这次受伤,让他无法继续跟随部队南下。1950年,他被批准退伍,回到山西老家务农。从此,他的战斗生涯画上了句号,但这段经历,却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证明身份的困难
郝志全的退伍生活,开始得平淡无奇。回乡后,他盖房种地,娶妻生子,和大多数退伍士兵一样,过着普通的农民生活。然而,随着国家政策的逐步落实,他的身份问题成了绕不过去的难题。
1980年代末,国家开始为抗战老兵落实优抚政策,鼓励他们申请待遇。村干部知道郝志全的经历后,鼓励他去申请补助。郝志全翻箱倒柜,找出了唯一的一张老照片。这张照片拍摄于抗战胜利后,照片上四名八路军战士站在一起,他指着其中一个说:“这是我。”照片后来被上交到榆社县革命历史博物馆。但由于年代久远,照片缺乏详细记录,无法作为直接证据。
更让人惋惜的是,他的退伍证明和立功勋章,早在文革时期丢失。当时,郝志全将这些材料交给县档案馆保存,而档案馆在文革期间因火灾被烧毁,所有记录化为灰烬。家中虽然还有部分材料,但因为搬家和日常损耗,早已不知所踪。
村里的老人记得他当年参军的事,但这些口述证据被认为缺乏权威性,难以形成有效证明。当地退伍军人事务部门多次派人前往八路军纪念馆和档案馆查询,但始终没有找到与郝志全相关的直接记录。
社会力量的推动
郝志全的故事,逐渐被媒体和社会关注。2010年代,有记者来到郝志全的家,听他讲述自己的战斗经历。记者陪他走访了榆社县革命历史博物馆,找到了那张珍贵的老照片。郝志全指着照片上的自己,神情激动,但他也明白,仅凭一张照片,还是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退伍军人事务部门也在积极尝试解决问题。他们查阅了129师385旅的相关资料,试图找到郝志全的名字。然而,由于战争年代档案管理的不完善,加上部队频繁更换番号,旅级以下的士兵记录很难保存下来。郝志全的名字,并未出现在现存的名册上。
一些社会人士建议,通过寻找健在的老战友来提供证言。然而,70多年过去,郝志全的同龄人大多已经去世。即使有幸找到当年的战友,他们的记忆也未必能被当作有力证据。这让郝志全的身份问题,显得更加复杂。
郝志全老人并不奢求荣华富贵,他只是想要一个身份的认可。他说:“我只想证明,我打过鬼子。”这句话朴实无华,却道出了他几十年的执着。对于他来说,证明身份不仅是为了待遇,更是为了让自己的一段经历不被历史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