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下半年以来股市活跃，杭州的章女士也想买点股票赚点钱，并不善于投资的她选择了上海的一家投资顾问企业（下简称“投顾企业”）来指导自己投资。对方声称有“资深导师全程指导买卖”，“绝对不会亏损”，因此尽管收费高达85000元，但章女士爽快地掏了。
赚钱了吗？面对章女士一度亏损30余万元的账户，微信上，导师们发来“行情基本到了最后关头了”“亏或者赚我们都会帮你的”“时间是最好的证明”等话术……
记者从上海12345市民服务热线了解到，
随着股市活跃，
被投顾企业“忽悠”后
亏钱的投资者不少。
动辄数万元的荐股套餐背后，
这些投顾企业是否存在
虚假宣传、诱导消费等“套路”？
想赚钱？得买更高级的服务
章女士告诉记者，由于投资知识匮乏，她习惯于收听电台的投资节目来了解投资方向。去年6月，她所收听的电台请来了一名“北京中方信富”的投资专家分析行情，节目末尾，专家留下了咨询微信号，供听众添加。章女士当即添加了微信，对方并非专家本人，而是中方信富的一名业务员。确认章女士有咨询意向后，上述业务员将她又推荐给了“北京中方信富上海分公司”的一名名为“田玲”的总监。
连续几天，田玲都给章女士发去所推荐股票的涨幅，称只要跟着导师的指导买就能赚大钱，且可以先购买半个月的投资顾问服务试一试。7月2日，章女士终于被说服。半个月的荐股服务要价一万元，但章女士称，当时双方通过网络签订了一份“阴阳合同”。她提供的合同上，约定费用仅有1元，提供服务的为“北京中方信富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而实际的一万元则另行通过微信转账支付。对于这不寻常的操作，投资心切的章女士当时并未起疑。
图为章女士通过网络与“北京中方信富投资管理咨询有限公司”签下的1元合同。
付款后，章女士被安排每天收盘后观看导师“梁靓”的直播。如何才能跟着导师买卖股票呢？仅一周后，田玲劝说章女士追加服务费提高等级，才能得到更细致的指导和更内部的信息，追加费用为75000元，服务期限为半年。去年7月11日，已骑虎难下的章女士通过微信，分4笔转账支付了75000元。
此后，除了观看直播外，田玲还会以梁靓的指导为名，向章女士传达所选的股票和买卖时机。在梁靓和田玲的指导下，章女士此后先后买入诺瓦星云、华电国际、新时达、焦作万方等一系列股票，累计投入金额逾百万。但章女士告诉记者，这些股票买入后鲜有赚钱的，账面亏损最多时达到了34万，如今即便回了些本，也仍然亏了约20万，令她心急如焚。
不仅没像田玲所说的“赚到钱”反而还亏了不少，章女士多次通过微信表达了不满。她提供了多次沟通的聊天记录显示，田玲总是以“会帮你在市场里面安排回来”等各种说辞稳住她。“你想了解导师的仓位布局吗？”去年11月，此前的服务期尚未结束，田玲再次劝说章女士续费，并花98000元购买更高级的服务，声称续费后可以让章女士直接跟上导师梁靓的仓位布局。
章女士多次表达对亏损不满，田玲总是以“会帮你在市场里面安排回来”等各种说辞稳住她。
去年11月，此前的服务期尚未结束，田玲再次劝说章女士续费，并花98000元购买更高级的服务。
章女士才醒悟，所谓的“跟上仓位赚到钱”，都是这家投顾机构让她买入高价荐股服务的噱头。且从半年来的情况来看，其提供的投资指导极不专业，更与高价的收费质价不符。因此，3月初，章女士致电“12345”，要求中方信富上海分公司退还其前期支付的服务费85000元。
中方信富去年3月就已被处罚
记者搜索得知，章女士所选择的这家“北京中方信富”劣迹斑斑。去年3月，中国证监会上海监管局就发布决定，勒令北京中方信富上海分公司责令改正并暂停新增客户6个月。决定中称，北京中方信富上海分公司有“营销宣传存在夸大、误导性表述”和“个别向投资者提供投资顾问服务的员工不具有证券投资咨询执业资格”的违规行为。
记者向业内人士咨询，这就解释了章女士当初签订“阴阳合同”操作的用意了。即在上海分公司被责令暂停新增客户的严厉监管下，北京中方信富通过安排章女士先与北京中方信富签订合同的方式，使之先成为北京总公司的客户，再由上海分公司来为“存量客户”提供服务，从而绕开了上海监管局的监管。
除了在被监管期间违规发展新客户，记者发现，上海监管局决定中指出的“夸大、诱导”等问题，在北京中方信富为章女士服务期间依然存在。章女士提供了其与田玲的大量聊天记录，其中不乏对导师梁靓所布局的股票历史涨幅的描述，以及“张女士买进3万股，今天直接冲8%”等个案的宣传，并通过“下不了决心跟上我们不觉得遗憾吗”等话术，类比暗示章女士跟着老师做“空间更大”，才能“逆势跑赢市场”。 业内人士指出，这种推广营销方式就属于相关文件所不允许的“夸大、诱导”。
图为田玲在与章女士沟通中大量使用的“话术”，充斥了对相关股票历史涨幅和盈利个案的描述。
另一方面，记者查询“中国证券业协会”网站，在“从业人员基本信息公示”系统中查询得知，导师“梁靓”具有执业资格的，且在网站上进行了登记，但日常为章女士提供指导服务的田玲并无执业资格。
上海监管局在决定中称，早在2023年1月就已就相同问题对北京中方信富上海分公司采取了监管措施，但北京中方信富上海分公司并未切实整改，这说明违规做法由来已久。并且，北京中方信富也不仅上海分公司存在违规做法。去年8月，中国证监会北京监管局也对北京中方信富采取了同样的监管措施，指出其在经营中存在一系列的违规行为。
3月4日，记者前往北京中方信富上海分公司的注册地址东方路3261号振华大厦B座12层，想就章女士的遭遇问个究竟。现场漆黑一片，里面也一片狼藉，早已人去楼空。从桌椅沙发上积攒的厚厚灰尘来看，空置时间不短了。大楼物业告诉记者，北京中方信富上海分公司早在去年被上海监管局处罚后就已搬离，新地址在哪并不清楚。
东方路3261号振华大厦B座12层北京中方信富上海分公司已人去楼空。
不仅通过注册地址无法联系到北京中方信富上海分公司，记者随后拨打了田玲、梁靓等人的电话，要么已是停机，要么则无人接听。
警惕投顾企业的“大数游戏”陷阱
“12345”收到的大量投诉显示，不少投顾企业的荐股服务并不靠谱。梳理市民的投诉，发现这些投顾企业的推销手法如出一辙。如多位市民在投诉中称，在短视频平台刷到一些理财短视频，进而与一家名为“利多星”的投顾机构取得联系后，被对方所宣称的赚取高额收益的案例所吸引，随后被销售人员诱导，从数百元至数万元一步步买入不同级别的荐股服务，直至出现大幅亏损后才察觉出不对劲。
业内人士指出，这些投顾企业其实玩弄的是“大数游戏”。即这些投顾企业通过社交媒体等渠道广泛吸引来投资者后，通过对过往业绩的过度宣传引导投资者买入其荐股服务。接下来，所谓的导师会向投资者推荐一些股票。随后根据投资收益放大盈利客户的案例，并采取不同的话术，让盈亏的投资者都不断购入高价的荐股服务。 归根结底，这些投顾机构利用了客户的投资需求，目的就是为了销售荐股服务来牟利。而整个过程中，夸大的误导性宣传起了关键的作用，而这正是《证券投资顾问业务暂行规定》中明确禁止的。
北京中方信富上海分公司的办公区域里仍张贴着一份“违规话术及修改建议”。
“中国证券业协会”网站的查询结果显示，为章女士服务的导师梁靓去年11月离开北京中方信富，随后入职“和讯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担任投资顾问，即位于同一楼内6楼的“和讯财道”。和讯信息科技也被市民多次投诉，记者查询发现，和讯信息科技同样曾因误导性宣传等问题被监管部门多次采取监管措施，最近的一次处罚是在去年的2月。
记者向上海多家券商咨询他们的投资顾问服务，据称，规范的投资顾问服务必须首先要了解客户的情况和需求，并针对客户的风险偏好、实际需求、资金流动性等进行服务上的适当性匹配。而在股票推荐上，应该在推荐股票时提供理论依据，是综合包括券商研究报告、权威媒体报道等信息而成的研究成果，同时应该提供投资相应股票的风险揭示，并为投资者跟踪所推荐股票的动向，提供投资建议。此外，据记者了解，市场上常规的投资顾问服务通常一年仅需数千元，并没有高达数万元乃至10多万元的离谱价格。
上海一家头部券商投顾业务负责人提醒投资者要有风险意识。具体而言，证券投资顾问行业有着明确的规范性要求，投资者在选择投顾服务时应当首先查询企业和从业人员是否具备资质；在体验服务时要对规范明确禁止的行为有认知，遇到在推荐股票时仅强调短期收益率、强调盈利个案，而不提供投资的理论依据的投顾企业应避而远之，避免落入投顾企业坑客牟利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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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毛锦伟
微信编辑：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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