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赵明浩，今年32岁，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家里世代务农，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我是家中长子，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什么文化，但一直希望我们兄妹能跳出农门，不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我算是争气的，村里少有的大学生，如今在县里的一家事业单位上班，算是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虽然挣得不多，但比起在村里种地，已经算是“熬出头”了。
可我的成长并不顺遂，尤其是在我考上大学之前，我们一家子过得并不安稳。村里人都知道，我们一家和五叔整整15年没有说过一句话。
五叔是我父亲的亲弟弟，比我爹小五岁，年轻时脾气火爆，村里人都敬着他三分。
听我奶奶说，五叔小时候聪明，考上了镇上的中学，但家里穷，爷爷奶奶供不起两个儿子读书，最终，只有我爹留下来继续念书，五叔被迫辍学。
从那以后，五叔对我爹的怨气就埋下了。他觉得父母偏心，觉得哥哥抢了属于他的机会。虽然后来我爹也没能继续读下去，早早回家务农，但五叔心里的那股气，始终没散。
后来，爷爷去世，家里的几亩地和老宅子本该由兄弟二人分一分，可就在那时，五叔和我爹彻底闹掰了。
具体的事情，我年纪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五叔后来带着婶子和堂弟搬去了村东头，和我们家再无来往。从那以后，逢年过节，大家在村里碰见也装作不认识，连祖坟上祭拜都不再一起去。
这种僵硬的关系持续了整整十五年，直到我考上大学的那年，五叔突然在村口拦住了我……
02
那天是我去县城坐车的日子，母亲早早地给我收拾好了行李，家里人都站在院子里送我。父亲眼里带着骄傲，母亲则是一边叮嘱，一边悄悄抹着眼泪。我知道，这不仅是我人生的重要一步，也是家里多年来的期盼终于实现了。
可谁也没想到，五叔会突然出现在村口，拦住了我。
那时，我正背着行李，和父亲一起往村外的小路走，准备赶去镇上的车站。走到村口的时候，五叔突然从路旁的槐树下站了出来，拦在我们面前。
“明浩，你等一下。”五叔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许久没开口说话的人。
我愣了一下，父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脚步也停住了。我从小到大几乎没和五叔说过话，他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家和五叔的关系僵硬了十五年。如今，他突然拦住我，到底是为什么？
我有些紧张地看向父亲，父亲的嘴角抿得紧紧的，明显不想搭理他。可五叔却看着我，眼神复杂，像是有话想说。
“你去上大学，我知道了。”五叔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我们赵家第一个大学生，五叔……五叔有点话想跟你说。”
父亲冷笑了一声，“我们家和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母亲曾告诉过我，十五年前，五叔和父亲因为家产的事情闹翻，甚至当着全村人的面撕破了脸。那年，爷爷去世，留下的几亩地本该兄弟二人平分。可五叔觉得，父亲一直在家里劳作，又读过几年书，已经占了不少便宜，理应少分一点。
可父亲却不同意，他觉得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部分，凭什么就该让步？两人争执不下，最后五叔一怒之下搬到了村东头，并放出话来：“从今往后，我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半点关系！”
从那以后，逢年过节，我们家和五叔家再没有任何往来，连堂弟的名字我都是听别人提起时才知道的。
可如今，五叔竟然主动来找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僵硬，直到五叔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到我面前。
“拿着。”
我愣了一下，没有伸手，父亲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你什么意思？”父亲冷声问道。
“五叔没别的意思，这些钱，你拿去上学。”五叔的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供一个大学生不容易……这些年，我对不起你们，但你是赵家的孩子，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怔住了。信封里鼓鼓的，显然是一笔不小的钱。
父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直接拽住我的胳膊，拉着我就走。
“我们赵家的孩子，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回过头，看到五叔还站在原地，手里的信封微微颤抖。他的眼神里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十五年了，他真的一直都没有后悔过吗？
可惜，那天我没有机会问出口。
后来，我去了大学，在外求学四年，工作两年，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五叔的那一封钱，我最终没有收下，可从那以后，每次回村，总能听到关于五叔的只言片语。
村里人说，五叔老了，性子没年轻时那么倔了。
村里人还说，前几年堂弟出去打工，后来在外面结了婚，五叔和婶子如今就剩两个人在村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村里人更说，五叔其实一直偷偷关注着我，甚至曾经去镇上，远远地看过我一次。
可这些话，父亲从来都不愿意提起，甚至每次听到，都只冷冷地说一句：“别提那个人。”
直到那一年，五叔病倒了。
03
五叔被检查出肝癌晚期，那时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连走路都需要婶子搀扶。全村人都知道，他的病已经没救了，只能在家里等着最后的日子。
那天，母亲偷偷地对我说：“你去看看他吧。”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去了。
当我走进五叔家的院子时，他正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晒太阳。看到我，他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你回来啦。”
我站在他面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身体怎么样？”最终，我还是问出了这句最没用的话。
五叔笑了笑，声音沙哑：“快了，老天爷该收我了。”
我心里一紧，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明浩。”五叔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你长大了，比你爹还像个读书人。”
我低下头，鼻子有些发酸。
“当年……我做错了。”五叔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该和你爹闹翻，不该让你们一家受那么多年的委屈。”
我抬起头，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后悔了。
可是，有些事情，错过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五叔最终还是走了，走得很安静。那天，父亲站在灵堂外，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走进去了。
那一天，十五年的隔阂，终于在五叔的棺木前化作了一声叹息。
可是，这一切，太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