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一响,惊蛰到来,田里的麻拐(耒阳方言中称青蛙为 “ 麻拐 ” )一叫,山野岸边的菇类便疯长起来,其中“雷公 菇 ” 尤为特别,一夜之间便可采摘,这便是耒阳人俗称的 “ 呷雷公 菇 ” 。
雷公 菇 又名地皮菇、耳屎菇,生长于湿润的地皮上,形状如耳,色泽黑中泛金。它是春天的一道名菜, 可纯炒,可配鸡蛋开汤,可拌笋仔同烹,更有耒阳独有的野葱炒雷公 菇 。这道菜以雷公 菇 和野葱为主料,佐以耒阳茶油、酱油,加入生姜、蒜苗、八角,炒出的香气不输冬笋腊肉。尤其是野葱的清香与酱香交融,香飘十里,堪称 “春天第一菜”。南乡人爱在菜中加鸡蛋,北乡喜添粉丝,东乡则偏爱渗入豆腐,而西乡讲究用雷公 菇 煮泥鳅,追求鲜甜。更传说雷公 菇 能补肾,虽真实性无从考证,倒也添了几分民间趣味。
记忆中,母亲炒雷公菇的手艺堪称一绝。她用“却菜”打底——所谓“却菜”,是将枫菜焯水后浸入坛子,发酵出酸味,再切碎,与雷公菇同炒。再添一点坛子辣椒、一把野葱、炸些鸡蛋,炒出来相当有味,曾让公社干部都连吃三碗饭。母亲炒这道菜从不放肉,却总比肉香,秘诀全在那旁人学不来的酸菜。她常说:“雷公打个屁,辣子都有味。”形容这菜能让人“舔鼻子”,香到骨子里。有一回县里某局干部下乡,专为等这道菜,硬是等了三天,直到春雨雷鸣后随母亲上山采菇,饱餐一顿后才满意而归。可惜母亲去世后,这道菜便失传了,因为我们兄妹几人也复刻不出那独有的风味。如今雷公菇这道菜虽仍在耒阳流传,却难寻当年的原汁原味了。
记忆中的雷公菇吃起来松软鲜滑,就是有泥沙,不太好清洗,但却是最好吃的菜。一般只吃几天,太老或太嫩了都不好吃。作为一种风俗,耒阳雷公菇这道菜在已愈千年,千年时间不算长,却淘汰了数以百计的菜肴,唯独这道菜还在。这是山野间唾手可得的馈赠——田埂、山野、空地,处处可见其踪影。烹制亦不费功夫,却因“太容易得”,反被今人轻慢。
民俗如根,扎在沃土中方能长青。呷雷公菇这般“土里土气”的风俗,恰是耒阳几千年的见证。它不需要金盘玉盏,只需一把野葱、一勺乡愁,便能烹出本真之味。保护这样的传统,不是守旧,而是让后辈记得:有些味道,是买不到的春天。
来源:风说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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