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玫瑰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好:‘从此,我完全而绝对地主持着我。从此,我不再希求幸福,我自己便是幸福。’这句台词让我很感动,好像路一下子就宽起来了。” 《玫瑰的故事》里的黄亦玫,给了黄佟佟极大的感触和激发。“不去等,不去靠,不去要,你享受了多少快乐,就要肩负起多少重担和责任。”这是玫瑰骨子里就有的东西,也是黄佟佟觉得“大女主”应该有的样子。
“我不会去夸一个‘大女主’的光芒,而会先去关注那些没有声音的。”张欣一直有关注当下不断涌现的“她题材”作品,无论《出走的决心》或《好东西》。她觉得“大女主”不需要锦上添花,而是要让看不见的先被人们看见。作为一个女性生命的旁观者,她将更多的热情倾注到极少数方向,那些代表着探索的,真正触动女的作品。
三八节将至,这一次我们将目光投向张欣、黄佟佟两位女作家,邀请她们分享她们正在看的女性题材影视作品,当不计其数的荧幕作品都在关注女性成长,塑造着一系列的大女主,她们对“大女主”又有怎样谨慎而清醒的观察。跟随文化节目《一城烟火一城诗》的拍摄脚步,她们穿梭于广州的大街小巷,探寻这座城市的烟火气和诗意,交流她们眼中、她们笔下的广州女性,在这座城市中成长出来的坚韧生命力。
作家黄佟佟与张欣。
来一场诗意的广州citywalk,
探寻张欣、黄佟佟的“灵感圣地”
广州,这座千年商都,不仅以其繁华的烟火气闻名,更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由广州市广播电视台倾力打造的文化节目《一城烟火一城诗》,以独特的视角深入这座城市的肌理,探寻隐藏在烟火气背后的文化诗意。三月暖春,南都记者独家探班的这一期节目录制,以“女作家的城市记忆”为主题,从“文学+美食”的角度,跟随张欣、黄佟佟两位灵气作家,探索广州的烟火气,用敏锐的洞察力捕捉广州城市的人文特质。
两人携手带领观众穿梭于广州的大街小巷,探寻一方美味,从传统的艇仔粥到现代的都市生活,她们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创作故事,讲述这座城市如何滋养她们的文学灵感,以及广州女性绵密、温暖、坚韧与独立的性格特质。
作家张欣。她曾笑言,离开广州便写不出故事。
拍摄现场,张欣引领着我们走入她的“灵感圣地”。从西关的老街旧巷到繁华的长堤大马路,从荔枝湾的花艇到一德路的老字号粥铺,每一处都承载着她对这座城市深深的眷恋。在南都记者的镜头下,张欣独立、静默,常常远远地站着,沉默观察。2024年,张欣发表了新作《如风似璧》,以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广州为背景,通过描绘三位女性的命运起伏,展现了女性在乱世中的坚韧与成长,以及那个时代的岭南独特的美学与文化精神。张欣自五岁起便在广州生活,至今已书写了三十年的广州故事。她曾笑言,离开广州便写不出故事。当她灵感枯竭时,便会在广州的街头巷尾漫步,尤其是西关。“一个葱油饼摊、一堆人哗啦哗啦打麻将,甚至一碗粥、一碗米粉,看着这些,我就感觉有写不完的人和事。”节目中,她分享了自己如何从广州的市井生活中汲取灵感,将这座城市的历史与人文融入她的文字之中,广州如何成为她笔下永不枯竭的灵感源泉。
黄佟佟以“新广州人”的身份,讲述她与广州的不解之缘。
穿过五羊新城的榕树绿道,走入新河浦的静谧街巷,再踏进繁华的珠江新城CBD……黄佟佟以“新广州人”的身份,讲述着她与广州的不解之缘。作为20世纪90年代来到广州追梦的新移民,黄佟佟见证了这座城市在改革开放后的蓬勃生机。她的长篇小说《头等舱》以广州的媒体发展为线索,描绘了一群怀揣梦想来到广州打拼的女性,展现了她们在都市生活中的奋斗与成长。拍摄这一天,广州下着绵绵细雨,黄佟佟打着伞行走并重温那些她曾走过经历过的地方,她常去买花买菜的市场与店铺,她最爱的江月路林荫小道,她时常驻足的新河浦历史街区、风雅的东山小洋楼建筑群……她分享自己如何在广州的高楼大厦与旧巷小街之间找到创作的灵感,广州如何塑造她的审美与文学风格。
两位女作家热烈而默契的互动,是探班当天的最大亮点。她们在新河浦一带漫步,分享对广州的独特感悟,探讨广州的“现代性”与“千年商都”的文化底蕴如何在她们的笔下得以呈现。同时,基于两人共同喜爱的都市文学、女性文学,她们畅谈对“广州女性”的独特观察。正如张欣所写:“广州女性如风中玉佩,有风之凌冽,又有玉之圆润。”这种独特的精神气质,正是广州这座城市赋予她们的礼物。
若说美食是广州的魂,那么与老友相伴共进美食,那是两位女作家笑言为“2025年的生活理想”。探班尾声,张欣与黄佟佟邀约三两好友,围坐一桌,品尝《如风似璧》中提到的广府美食,分享她们眼中的广州烟火气与城市灵魂。在美食与文学的交融碰撞中,她们从一碗粥谈起,聊到广州女性“细腻绵密似一碗艇仔粥”,聊到最爱写粥的诗人白居易,升华到升斗小民的生存哲学,探讨平凡人生中的小确幸。
《一城烟火一城诗》这期拍摄以“女作家的城市记忆”为主题,通过张欣与黄佟佟的视角,展现了一个充满烟火气与诗意的广州。这是一场文学与美食的相遇,也是一次对广州城市灵魂的深度探寻。恰逢三八节将至,两位女作家接受了南都记者的采访,以她们的经历和观察,分享那些曾经触动过她们的女性题材影视作品,那些曾经带领她们走向开阔的女性人物。
南都娱乐X 黄佟佟
十分清冷,十分细腻绵长,
这是广州女性的力量
南都娱乐:此次参与录制《一城烟火一城诗》节目,带着什么样的初衷?
黄佟佟:因为节目和广州有关,我想如果能和我的偶像张欣老师一同参加,我就非常开心,也能成为一段有趣的回忆。我是1999年来广州的。当时广东等南方地区,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大学生最向往的地方。我还记得当时我坐着绿皮火车,在旧火车站下车时,看到路边的花,就感慨怎么这么大朵啊。很多年后,我就习惯了这里处处花树,果然“花城”是名副其实的。我们当时也是怀着一种务实、也不务实的态度来到广州。张欣、卢延光等老师的存在,他们像发着宝光一样,吸引着我来到广州。我跟张欣老师关系很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我也经常请教她一些问题。我觉得女性的互助,这种女性前辈对后辈的帮助,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议题。
南都娱乐:你对广州女性有哪些独特观察?怎么看广州女性与其他各地女性的不同底色?
黄佟佟:如果说我们湖南女子像辣椒,那广州女子就像一碗粥,看上去很朴素、平平无奇,但相处时间久了,会发现她才是最真、最长久、最关心、最包容你的那一个,这都是需要经过时间才能印证的。我刚来广州的时候,第一感受到的是广州人的冷静、冷淡,就是别人的事我都不管。这种冷我一开始是有点不习惯的,但后来我也爱上了这种冷淡。因为我觉得“十分冷淡存知己”,只有距离远一点,才会有长久的关系,彼此的欣赏才会更长远。相比于传奇,我更爱艇仔粥,平静、平安,也有内心的喜悦,这些都是我在广州女性身上看到的。她们可能没那么一鸣惊人,但永远有滋有味,很细腻。
南都娱乐:这次拍摄,在广州citywalk,给你带来什么难忘的感受?
黄佟佟:有去我自己常走的不知名的小路。很多年来,我一直在家里写作,有段时间,我写三十多个专栏,广州三大报业同时写,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当我写完一篇稿子,就骑着单车去菜市场转一圈,买一束花,再到书报摊买一份有我专栏的报纸或者杂志,再慢慢悠悠地骑单车回家,这就很幸福,享受到了无尽的干完活的快乐。而且走在菜市场里,还能感受到广州的烟火气对我的滋养。那些水灵灵的菜,漂亮的花朵,还有那些根本不认识却和你打招呼的人,都给了我滋养。只要每天站在这样的地方,我就觉得没有一天会失去力量。因为他们都那么坚强、快乐地活着,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南都娱乐:此次拍摄两位女作家就“大女主”进行对谈。你认为真正的“大女主”要具备怎样的品质?
黄佟佟:我觉得就是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不去等,不去靠,不去要,你享受了多少快乐,就要肩负多少的重担和责任。你不能既想要自由自在自如,又不要承担艰难,而是必须要奋斗、努力,我觉得这就是“大女主”。尽力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爱自己,做自己,惠及他人,创造性地建立自己的人生。
南都娱乐:你有喜欢的“大女主”角色吗?
黄佟佟:我很喜欢刘亦菲,《梦华录》里努力养活自己的才女,《玫瑰的故事》里的玫瑰也很好。我觉得玫瑰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好:“从此我完全而绝对地主持着我……从此,我不再希求幸福,我自己便是幸福。”这句台词让我很感动,好像路一下子就宽起来了。当你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而且全然专注地活出你自己,幸福就会不期而至。
南都娱乐:你怎么看当下的影视剧对女性角色的塑造?有哪些新的趋势和变化?
黄佟佟:我觉得现在的女性相比于我们那个时代,受到的精神困扰更少。我们是从旧传统走来的,我们知道要男女平等,但不知道何为男女平等。我们能看到我们的母亲,她们必须要做好工作上的事情,又要兼顾好家庭,她们给我们的示范是非常辛苦的。到了我们这一代,我们深刻明白,不能两头烧,而是要选择。这一代女性在做选择上更自由一些,她们所想所思也更有抗争性,她们会去说,不像我们默默摁在心里但不说,她们是比我们更进步的。
南都娱乐:如何看待“大女主”题材的影视剧越来越多?
黄佟佟:首先当然是女性力量的崛起,第二是影视剧以女性观众为主,第三是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入社会,担当了职场的重任。这种女性力量的强大,以及年轻女生受高等教育比例的上升,直接地改变了女性的结构,这也是我非常乐见的。影视剧的“大女主”变多了,只能说明现实生活的“大女主”确实越来越多了,它是一个相辅相成的现象。
南都娱乐:三八节即将到来,你最想送给女性朋友的一句话是?
黄佟佟:做好自己吧。因为这个时代有很多改变不了的东西,有时候如果向外的愤怒太多,也没有什么作用,还是要用内力,把自己变得更好。做好自己,顺便影响周边人就非常好。
南都娱乐X 张欣
女性要想得开、善待自己
南都娱乐:此次参与录制《一城烟火一城诗》节目,有什么初衷?对节目主题怎么看?
张欣:我觉得广州给人的印象就是烟火味很浓,但没有什么诗意。如果大家说上海有诗意,大家会觉得很贴切,但放在广州,就觉得广州只讲吃的。但我觉得不是的。广州的吃只是表象,在深层次,广州人对生活的热爱就是一种诗意。诗意不全是一种鸡汤,而是对生活精神的强调。我前段时间跟朋友聊天,有一个观点挺好的:真正的诗意不是飙大词,要很具体,具体到一杯茶、一顿饭、一颗菜,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诗意,就在我们的生活里。
南都娱乐:从作家的角度,你对“广州女性”有哪些独特观察?怎么看广州女性与其他各地女性的不同底色?
张欣:当然会有。除了务实本分以外,我们就一直在强调广州女性身上的韧性。广东的女性比较淡定,不容易大惊小怪。因为我是写都市文学的,都市的感觉就是抓大放小、有格局,体现在广州女性身上,就是不容易惊慌失措。整个广州很淡定、沉着的气质,都会在女性身上有所体现。广州女性不一定是最漂亮、最聪明的,但她们是最务实的,也是最有韧性的。节目把广州女性比喻为一碗粥,粥是很绵密的,而且能温暖人、照顾人。这种温暖,需要慢慢体会,这也很契合广东女性的性格和生活态度。
南都娱乐:此次拍摄,在广州citywalk,给你带来什么难忘的感受?
张欣:我觉得广州是很有纵深感的城市,虽说广州和深圳都是很国际化的城市,但对比之下,广州更有文化历史感,是一个千年商都,这是广州最独特的地方,也是我所说的纵深感。我每次没有灵感的时候,就会去荔湾区,因为那有故事。即便无法和北京上海比较,但这种历史的纵深感就是广州独有的魅力,不管是建筑、格局都有所体现。其实广州是时代的引领者,改革开放是从我们这里开始的,它有自己的力量。
南都娱乐:此次拍摄两位女作家就“大女主”进行对谈,能剧透一下有什么火花吗?有你们热烈讨论的女性题材影视作品吗?
张欣:我们聊了很多,也聊到了一些影视剧,包括《出走的决心》《好东西》,这些都是比较别开生面的。当然你谈到的年代剧(《六姊妹》)大家都爱看,因为年代剧就是生活剧,有很多生活细节会感动你,让我们回望这么多年是怎么走过的。对我来说,真正打动我的作品,不是拍得多么好,也不是作品有多完美,而是脱离了成功学,没有说最后谁成功了。出走不是成功,《好东西》里的王铁梅也没有成功,但她们对生活的感悟以及对自我的觉醒,就达到了我的“好”的标准。这些电影对女性的描写,更多是写女性的自信、自立、自强。
南都娱乐:你认为“大女主”要具备怎样的品质?
张欣:我觉得“大女主”这个词有点夸张了。我觉得虽然一方面有“大女主”,但同时也有被家暴、被消失。我觉得女性现在是两极分化的,而我们文字工作者不能只说一面,而是要观察不被看见的那一面。现在不是需要锦上添花,要好的更好,而是要让看不见的先被人们看见,这才是任重而道远的。所以我不会去夸一个“大女主”的光芒,而先去关注那些没有声音的。
南都娱乐:你怎么看待当下的影视剧对女性角色的塑造?
张欣:还是以《好东西》为例吧,其实这部电影也没有真正说出什么,但它代表了一种探索,能特别触动女性。都市文学的改编也是一种趋势。但现实是《六姊妹》这种年代剧更受欢迎,最后还是验证了,再好的香水也干不过韭菜盒子,老百姓还是要看成长。我觉得像亦舒(作品改编的)这种都市化电视剧的发展还是颤颤巍巍的,像走钢丝一样,会有一部分人喜欢,但我还没有看过。中国的都市剧还是偏悬浮,亦舒的文学更像是大纲,很考验编剧,需要填充很多“血肉”进去,一虚就不成立了。所以还要探索吧,要走到一个很吸引观众,又很真实,有细节,而且有痛感的。
南都娱乐:三八节即将到来,你最想送给女性朋友的一句话是?
张欣:我觉得女性就是要降低依附性。今天走在路上,我也在跟佟佟聊,说女性的依附性真的很难克服,它像是刻在DNA里,是我们的“出厂设置”。女性就像藤蔓,攀缠在一些地方,能找到依附就会依附,没有依附也想要睁大眼睛,找到不是渣男的人。我觉得这是特别需要克服的。因为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是管好自己,绝对不会有人把你当成包袱背起来。所以女性清醒特别重要。剩下的就是使劲花,三八节了就不要那么省了,不要总考虑他人。我也希望女性能越来越有格局,想得开,善待自己,这样依附性才不会那么高。
采写:南都记者 蔡丽怡 实习生 林睿媛
摄影:南都记者 钟锐钧
视频:南都记者 朱俊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