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有个“女儿国”,但这个“女儿国”并不是指大观园,而是指太虚幻境。当然,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贾府的大观园,就是太虚幻境在人间的映射。
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一回,有幸见到了警幻仙子,这是他梦里见到的第一个神女,按照宝玉的叫法,那就是“神仙姐姐”,不得不说,贾宝玉的嘴是真甜啊。
原文里,警幻仙子对宝玉这么介绍自己: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由此可知,警幻仙姑应该是太虚幻境的境主,是这里坐头把交椅的大姐大,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就是,这里她说了算。
因此,警幻仙子先后带宝玉去了薄命司,带他看了自己女子的册子,又品了茶喝了酒。当然,更重要的是,警幻仙子还引宝玉见到了其他的神仙姐姐。
警幻仙姑把宝玉引到家里后,就笑着说“你们快出来迎接贵客!”此话一出,房中又走出几个仙子来,这几个仙子,也各有名号。
原文这么介绍几位仙姑:一名痴梦仙姑,一名钟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各各道号不一。与警幻仙子一样,她们的名其实不是名,而是她们的号。
就像探春起诗社后众人给自己取的号一样,比如黛玉是潇湘妃子,宝钗是蘅芜君,这都是她们的号,我们也知道,各人的号恰恰暗示了她们的性格和命运。
同理,加上警幻仙子,这五大神女的号,其实也是别有深意的。一个是“幻”,一个是“梦”,一个是“情”,一个是“愁”,一个是“恨”,这几个号,不仅暗示了神女们各自的职业,更是红楼梦的五大主题。
红楼梦开篇就提醒读者,凡是有“梦”“幻”等字,一定要着眼,为什么?因为这是作者在提醒我们,这一切都是梦幻的,虚无的,尤其由“恨”“愁”“情”这几种情绪所引发的尘世之劫。
这正是,一切爱恨情仇,最终都不过都是梦幻一场。
再深入思考一步,宝黛钗们下凡造劫,一切爱恨情仇的背后,应该都是这五个神女在操纵。所以警幻仙子初见宝玉时就说了:因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处,是以前来访察机会,布散相思。
也就是说,站在神女的角度看,也就是上帝视角,宝黛钗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是不能随意更改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曹公在一开篇就透露了裙钗的结局。
写到这,不由地想起《西游记》和《封神演义》这两部小说,它们与《红楼梦》的相通之处,就在于作者都开了上帝视角,提前告诉你,凡间的一切变动,背后都有神仙在操纵,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我们再深入思考一步,那一僧一道为什么不断出现?或者总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因为他们正是太虚幻境五位神女的代言人,或者说是专门负责跑腿打杂的,是五大神女的活体监视器,要时不时盯着这些造劫之人。
一旦有人劫满,就要第一时间把他们引走,引到太虚幻境去销号。跛足道人负责男性,癞头和尚负责女性。这一点在甄士隐、柳湘莲出家,黛玉、香菱、宝钗等人幼时都曾有所体现。
除了这五大神女,还有一个,警幻仙子的妹妹,乳名兼美,字可卿。她出场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在贾宝玉的梦里,与其结婚,警其痴顽,说白了,就是让宝玉体验一下男女之事,然后可以改悟前情,步入正道。
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可卿并没有完成任务,相反,她把贾宝玉对男女之事的“馋虫”给勾出来了,所以宝玉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个人尝试一下警幻仙子梦里教会他的云雨之事。
我们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宝黛钗们下凡历劫后,他们的思维也跟正常的凡人无异,不再具有超自然的力量,自然也就很难像神道那样一语参破玄机,所以是需要多次警醒直到经历一番尘世的富贵兴衰、聚散离别、爱恨情仇之后,才能幡然醒悟?
比如英莲小的时候,癞头和尚讨要英莲,已是肉眼凡胎的甄士隐当然不给啊,自己就这一个宝贝闺女,怎么可能舍得送人?
再比如黛玉小的时候,癞头和尚要化她出家,说这样才能平安一世,但黛玉父母自然也不可能同意,然后又说不能见哭声,不能见外姓亲友。
如果,当初癞头和尚讨要英莲,甄士隐当即就送了。化黛玉出家,林如海夫妇当即就同意了,那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了,也就不叫历劫了。
因此,哪怕是警幻仙子亲自出马,也不可能一次就把贾宝玉敲醒。贾宝玉有慧根不假,甚至所有下世历劫之人都有慧根,因为他们早晚都要回归太虚幻境,但须要劫满方可,否则都是徒劳。
怎么才算劫满呢?凤姐宝玉遭魔魇一回,有个隐喻,宝玉的通灵宝玉不灵了,因为它早已被尘世的声色货利所迷,其实这正暗示贾宝玉被尘世的富贵荣华和爱恨情仇所迷,这也就意味着他正在历劫,也暗示着他离劫满不远了。
说回神女的话题,除了五大神女和警幻之妹,还有搬演红楼梦曲的十二个舞女,自然也是仙女。十二个舞女一共演唱了十四首曲子,这十二个舞女也正对应了金陵十二钗。
如果再延伸一点,这十二个神女的舞台妆扮,应该会是每个人扮演一位金钗,唱到谁的曲子,谁就是舞台的主角,也是主唱;开头结尾的《红楼梦引子》和《飞鸟各投林》两首,自然是群钗集体亮相的合唱。
还有一个“神仙姐姐”们口中的“绛珠妹子的生魂”,这自然说的是黛玉,因为黛玉的前世就是绛珠仙子,也是下世历劫的裙钗中,唯一点明了前世(太虚幻境)身份的薄命女。
这么算下来,五大神女加上警幻之妹,绛珠仙子,正好是七个人。我忽然想到,曹雪芹这么设置人物情节,不知道有没有借鉴七仙女的神话传说呢?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