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月 4 日晚,2025 年普利兹克建筑奖(The 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结果揭晓,中国建筑师刘家琨获奖。他成为第 54 位普利兹克奖的获得者,也是在 2012 年王澍之后第二位获奖的中国籍设计师(算上华裔的话,前面也只有 1983 年获奖的贝律铭)。
时隔 13 年再次有中国人被授予全球建筑界的最高荣誉,刘家琨获奖的消息在国内引发了大量讨论,一年一度的普利兹克奖难得一次在国内有了前所未有的传播和影响力(加上 2012 年时社交媒体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王澍当年获奖引发的关注更多还是限于行业内)。
延伸阅读:回顾过去 13 年的普利兹克奖得主 2024 年,山本理显(日本) 2023 年,戴卫·艾伦·奇普菲尔德(英国) 2022 年,迪埃贝多·弗朗西斯·凯雷(布基纳法索) 2021 年,安妮·拉卡顿、让-菲利普·瓦萨尔(法国) 2020 年,伊冯·法雷尔、谢莉·麦克纳马拉(爱尔兰) 2019 年,矶崎新(日本) 2018 年,巴克里希纳·多西(印度) 2017 年,拉斐尔·阿兰达、卡莫·皮格姆、拉蒙·比拉尔塔(西班牙) 2016 年,亚历杭德罗·阿拉维纳(智利) 2015 年,弗雷·奥托(德国) 2014 年,坂茂(日本) 2013 年,伊东丰雄(日本) 2012 年,王澍(中国)
刘家琨 1956 年出生在成都,他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本地。最早他作为知青务农,成长过程中也对文学、绘画等艺术领域投入了兴趣。1978 年他被重庆建筑工程学院(1994 年更名为重庆建筑大学,2000 年和另两所大学合并为新的重庆大学)录取,从而开始了建筑师生涯。
刘家琨职业生涯初期相对松散,虽然被分配到成都市建筑设计研究院工作,但他也在很多方面进行了各种尝试,他和罗中立、何多苓、翟永明等几乎同一时期成长在四川的艺术家们保持了长期的关系,他也画画和写作,现在能买到刘家琨的书有《明月构想》、《此时此地》等。
上世纪 80 年代开始刘家琨逐渐全面且深入地投入到建筑设计工作中,在截至目前约 40 年的时间里,刘家琨和团队在中国完成了 30 多个主要项目,这些项目涵盖城市规划、商业建筑及学术和文化机构等。1999 年他在成都成立了家琨建筑设计事务所,至今也是以事务所身份开展工作。
延伸阅读:家琨建筑设计事务所办公地点在成都玉林的玉林嘉苑小区,在一栋居民楼的顶楼,里面完全是别有洞天。作为普通爱好者要和事务所近距离的话,可以参与到同一地址的“玉林颂·设计空间”平时的展览活动里(每周一不接待)。
以当下明星建筑师、设计师来衡量,刘家琨的产量并不高,每个项目的规模也不算大(相对于非洲乃至印度等地很多建筑师往往会承担大片聚落的规划来说),并且相当多项目位于成渝本地,这堪称成都人标志性的气质和生活方式,也让刘家琨成为也许是历年来作品在本地之外、尤其在世界范围数量最少的普利兹克奖获得者。
也因此当今年普利兹克奖公布,大家会因为奖项授予了中国建筑师而惊喜,但也有一些声音提到像马岩松、朱锫等中国建筑师或许会更有风格,作品也更加的“全球化”。相比来说,刘家琨在作品中似乎并没有展现出自己强烈的取向,当说到刘家琨时,我们很难以某一种特定的风格来进行界定或概括。
但这次普利兹克奖也许恰恰在体现出自己的态度和标准,一方面,一位扎根本地的建筑师也同样能得到普利兹克奖的关注和肯定,另一方面,看似没有风格的建筑师本身或许就是一种风格,或者就如评审辞里所说的,刘家琨“首倡的是一项策略而非某种风格”,“不依赖于重复的方法,而是基于每个项目的具体特征和需求,以不同的方式进行评估”。
毕竟相比很多建筑师“风格为先”,刘家琨的设计更多是在根据当下环境的需要来解决实际问题,这次被提到最多的、刘家琨代表作之一的成都西村将社区活动、体育、商业等融为一体,同时保持了通透和开放,行人和骑行的路线设计更是相当超前,而位于重庆的四川美术学院雕塑系教学楼以向外悬挑的方式,在紧凑的占地面积上实现了更大的使用面积。
通过建筑满足社会多元化的需求,为居民的日常创造活动空间,类似的理念也体现在成都东郊记忆上。项目最早在 2011 年竣工,在此之前这里只是一片被关停的厂区,刘家琨和团队从 2009 年介入规划,最终大量遗迹得以保留,同时又植入了当代的功能,还留出了未来成长巨大的可能性。现在这里已经是成都年轻人最扎堆的区域之一。
刘家琨在设计里体现出了包容性,就像 2016 年普利兹克奖获奖者、现在的评审委员会主席亚历杭德罗·阿拉维纳所说,现在的城市往往倾向于将不同的功能进行分区规划,但刘家琨似乎一直在反其道而行,他“将城市生活的各个方面整合在一起,并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即便本身就是特定功能的建筑,刘家琨也为其赋予了更多“打开方式”,2006 年完成的四川美术学院新校区设计系包括 7 栋建筑,它们的屋顶各不相同,并有架空平台连接建筑群,实现了不同的通达的可能性,也让大家能享受周围的自然景观。而作为办公空间,2014 年落成的诺华上海园区 C6 楼像一个全新的聚落,除了灵活的办公区域布局,当中还融入了花园、庭院、休闲空间,也保证了舒适的自然光线。
从另一个角度,刘家琨也体现出对于文化和历史的尊重,不仅“因地制宜”,更是会“就地取材”,通过延续本地原材料和传统工艺,体现“为社区而建,由社区来建”。这使得他的作品在很多时候显得自然而然,不突兀,甚至即便是全新的项目,也会让人有熟悉的感觉。
比如在成都周边的鹿野苑石刻艺术博物馆,清水混凝土墙面和中式园林的组合,不仅融入当地环境,也自然地凸显了博物馆收藏的佛教雕塑和文物。成都市内的水井街酒坊遗址博物馆则将历史遗迹、现代公共空间和实际进行中的酿酒生产融为一体,过去和现在就这样实现了联结。
而在苏州御窑金砖博物馆,江苏地区经典的平檐屋顶被保留,室内由巨大的立柱撑起三层空间,各个展区由斜坡通道串联,走在自然的动线上,对于博物馆想要表达的内容的感受也在逐渐加深。
此外像四川泸州二郎镇天宝洞区域改造项目和浙江的文里·松阳三庙文化交流中心,它们都保留了现有的自然或者人文环境,并在此基础上创造出新的景观,同时又和周围相互依存,自然共生。
这么看来,虽然刘家琨写的《明月构想》表现出强烈的理想主义气质,但在实际的建筑设计历程里,他所追求的或许不是特定的技术,不是某种特定的设计体系,“摆脱了各种美学或风格上的束缚”,甚至是否是理想主义、乌托邦或反乌托邦都不重要,他将环境和社会平等对待,在现实和理想主义之间实现协调,带来了正常、自然且普世的方案。
普利兹克奖评审辞里对此有很好的概括,“刘家琨立足当下,因地制宜地对其进行处理,甚至为我们呈现出一个全新的日常生活场景。除了知识和技术之外,他为建筑师的工具箱增添的最强大的工具是常识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