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记者：赵雯琪 每经编辑：梁枭
在全球贸易不断深化、消费市场日益多元化的当下，二手商品出海正逐渐成为一个备受瞩目的领域。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浙江清华长三角研究院生态环境研究所所长刘锐提出建议，应该推动二手商品流通从“国内循环”向“国际循环”延伸。在与企业和中国循环经济协会的交流中，刘锐收到诸多关于国内市场消化二手商品面临压力的反馈。如何妥善处理“以旧换新”的二手物品，成为绿色经济可持续发展面临的新课题。
相比于新品出海，二手商品出海面临哪些特有的挑战？又有哪些新的机遇？中国企业在这轮全球循环经济的浪潮中可以捕捉到哪些机会？
全国两会前夕，《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独家专访了转转集团联合创始人、采货侠（转转旗下B2B二手交易平台）总裁相昌峰。在二手B2B（企业间电子商务）行业深耕多年，相昌峰感受到了中国二手手机出海浪潮的势不可挡，他在2024年走访多个国家，调研当地二手市场后预测，2025年可能是中国二手手机供应链出海的元年，未来这一领域的体量和规模将不断增长，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将参与进来。
相昌峰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不过相昌峰也坦言，二手手机出海主要是与海外B端（商家端）进行合作，尚未直接打通终端销售渠道，交易链路存在不明确的地方，从深圳到香港，再到其他国家的物流、关税以及资金链路都有待进一步明确和规范。
“希望相关政府部门能联合头部厂家品牌、二手交易平台共同探索开展出海试点工作，能够探索出二手物品便捷化的出海路径和确定性的方案，从而实现国内二手物品能够合法合规、高质高效的出口。我相信，推动二手供应链行业出海，不仅有助于提升我国在全球循环经济中的影响力与竞争力，更能够促进二手行业数字化转型，推动全球绿色低碳发展合作。”相昌峰表示。
中国二手手机出海价格优势突出
作为二手电商平台转转旗下的B2B二手交易平台，采货侠主要业务是为二手3C产业链上下游提供to B服务。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两年来，相昌峰愈发感觉到海外市场对于国内二手手机的需求正在持续扩大。
相昌峰告诉记者，中国二手手机市场近年来发生了巨大变化。曾经美国在二手手机供应链上占据优势，凭借运营商的优惠政策，如“五折换新”“0元购”等，其二手手机成本较低，大量美国二手iPhone手机流入中国市场。
如今情况正在反转，中国每年消耗大量新机，导致二手手机供给过剩，同时，随着国内以旧换新政策的推行，包括厂家和平台的补贴以及国家相关置换政策的出台，进一步刺激了二手手机市场的发展，为二手手机出海创造了条件。
据相昌峰透露，以采货侠为例，其去年仅从深圳发货至香港的就有十几万台二手手机，这些手机经由香港销售到越南、中东、欧洲、南美等多个地区，今年这部分业务的销量或将翻倍甚至更高。
一方面，中国二手手机出海的价格优势尤为突出。
相昌峰向记者分享了一个案例，在通过中间人和欧洲客户对接时，卖给欧洲客户的内存为128G的iPhone 13手机批发价比国内零售价还高100元。“在国内，二手手机批发价通常比零售价低5～10个（百分）点，这种价格倒挂的情况实属罕见。”相昌峰表示。
而这种差价形成的主要原因在于，相昌峰分析，海外部分国家对手机内存和外观成色的需求与中国存在差异。海外很多国家广泛使用云服务存储，对手机本地内存需求较低，更倾向于小内存手机；在外观成色方面，国外用户对手机上的划痕磕碰心理承受能力较强。中国消费者则更追求大内存和完美外观的二手手机，这种需求差异使得中国二手手机在海外部分市场具有价格竞争力。
除了欧洲市场，东南亚市场也展现出巨大的潜力。2024年，相昌峰考察了东南亚大部分国家的二手手机市场发现，东南亚国家的新机价格往往比国内高20%，这为二手手机的流通留下了广阔的市场空间。
“特别是对于1000元以内的中低端国产安卓机，在东南亚和非洲等地需求旺盛。一方面，这些地区3G和4G网络仍为主流，对手机制式的要求与国内不同；另一方面，新机价格较高，使得性价比更高的二手手机受到消费者青睐。”相昌峰表示。
相昌峰同时提到，在市场拓展渠道方面，短视频平台和线下卖场发挥了重要作用。过去一年，通过抖音等短视频平台，采货侠收到了来自全球各地的私信，许多华人表示在海外从事相关行业，希望开展合作。
相昌峰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独家透露，采货侠计划今年在香港、迪拜等地建立公司和团队。同时，采货侠也将在香港和迪拜探索二手电子设备前置仓模式，根据当地市场需求进行合理布局，如不同国家对手机内存、颜色的偏好不同，应通过数据沉淀了解这些差异，提前准备合适的货物，提高调货效率，满足市场时效性需求。
二手手机出海缺乏明确的政策规范
虽然风口来袭，但是在推进供应链业务出海时，相昌峰发现，目前在政策与监管方面更多条例都是针对新品手机，二手手机出海缺乏明确的政策规范和指引。
“二手手机出海主要是与海外B端进行合作，尚未直接打通终端销售渠道，交易链路存在不明确的地方，从深圳到香港，再到其他国家的物流、关税以及资金链路都有待进一步明确和规范。”相昌峰表示。
相昌峰举例称，虽然国家鼓励电子产品出海，但二手手机在出口过程中存在资金回流困难的问题。以深圳发往香港的二手手机为例，香港公司收到欧洲客户的货款后，由于缺乏从深圳到香港的货物销售证明链路，无法将资金合规转回内地。
此外，二手手机报关流程复杂，需要经过多方审批，如出口苹果手机需厂家确权，以确保知识产权和翻新等问题合规。但这一过程链路复杂、时效低，有时甚至无法得到明确答复，严重影响了贸易的时效性。
面对这些挑战，相昌峰提出了一系列解决方案和建议。在优化流程与标准方面，他提到，海关、政府、品牌商和厂家之间需要加强合作，明确确权和流程，提高出口时效。企业应做好前置检测记录，详细记录每一部手机的信息，包括质检报告、维修记录等，并将这些信息回传给厂家和海关留档。同时，明确哪些产品能出口、哪些不能出口的标准，以保障贸易顺畅进行。
在相昌峰看来，中国手机厂家在二手手机出海过程中应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厂家可以进行合规翻新整备，提高二手手机的品质和价值。
例如，相昌峰提到，苹果手机在全球流通性好，保值率高，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全球流通的高效性和相对稳定的品质。中国厂家若能参与二手业务，推动二手手机的全球化出海，不仅能提高品牌的保值率，还能促进新品在国内的销售。此外，厂家在出口时协助确权、解决海外系统问题，也能帮助从事出口业务的企业更高效地开展业务。
供应链数字化成为企业提升竞争力的关键因素
在相昌峰看来，目前中国企业的出海主要存在两种模式：商业模式出海和供应链出海。例如Temu、SHEIN等平台出海都属于商业模式出海，这种出海方式需要公司整合人才、技术、流量等多方面资源，像一些互联网巨头在海外拓展业务，不仅要与当地的行业巨头竞争，还要解决本地化的一系列问题，难度较大。
而供应链出海则主要依托商品本身的优势，对于二手手机而言，虽然其商品具有同质化特点，但中国在生产制造技术和成本方面有着显著优势，这为二手手机供应链出海奠定了良好基础。
展望未来，相昌峰表示，二手手机出海行业已经呈现出诸多积极的趋势。“中国二手手机出口规模有望持续扩大，从早期的中低端国产安卓机为主，逐渐向中高端机拓展。随着国家政策的支持、厂家的深度参与以及平台对流通和信任问题的不断解决，二手手机供给将更加稳定，品质也将进一步提升。”相昌峰表示。
不过他也提到，在这一轮出海潮中，供应链数字化将成为提升竞争力的关键因素。中国在二手手机质检方面已经处于领先地位，一台手机可能有几十个大项、上百个小项的质检报告，还会附上全方位的照片。这种精细化的质检记录不仅有助于国内供应链的分配和管理，也为二手手机在海外市场建立品牌提供了有力支持。
未来，随着数字化的深入发展，结合海关、厂家的信息记录和确权，二手手机在全球流通将更加顺畅，企业的经营也将更加合规。
相昌峰认为，随着市场的不断发展和完善，通过优化政策流程、加强厂家参与、实施本地化策略，以及紧跟行业发展趋势，二手商品供应链有望迎来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在全球贸易中占据重要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