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这句口号在济南战役前后,被华野指战员们整天挂在嘴边。战前这是句鼓舞人心的目标,战后这是达成目的的炫耀。史书记载,济南战役开始于1948年9月16日,结束于8天后的9月24日。
实际上,对于国共双方的统帅而言,济南战役开始的时间,完全可以往前推6个月至8个月。在1948年年初,中央和毛主席就开始了攻占济南的推演构思。古语有云:“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说济南战役,不能不着重提到一个地方和一位名将:济南和王耀武。
王耀武出生于1905年,比同时代大多数同龄人的家境都要好。其父和长兄虽早逝,但有母亲悉心教导和培养他。他9岁进私塾读书,19岁才辍学谋生。
王耀武做过烟草工人,学过糕点手艺,他的糕点手艺在学徒三年后,达到出师的地步。即便到后来成为一方统辖数万、乃至数十万人的军政大员,他也不忘初心,依旧开设糖果饼干厂。
王耀武是黄埔第三期毕业生,因赫赫战功深得蒋介石的喜爱和信任。蒋介石一手把他栽培和提拔到,国民党方面军总司令的位置。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把山东人王耀武,安排到山东做军政一把手。
蒋介石在郑州、徐州成立两个绥靖公署,共统辖8个绥靖区,王耀武的新职是第二绥靖区司令兼行政长。第二绥靖区的范围是山东全境,其面积是8个绥靖区中最大的。很快,他又兼任山东省政府主席、全省保安司令官。
第二绥靖区还未出现前,王耀武是国军第四方面军司令,代表国军在长沙接受日寇的投降。他40岁不到的年纪,就被部下李天霞尊称为“佐公”。从王耀武的战区司令职务,尊称为“公”,并无不妥,但他算年轻的。不过在李天霞公开和私下“佐公、佐公”地叫,其他人也接受了,这尊称叫开了。
蒋介石的重用,属于是破格提拔了。方面军之制是1945年,国军陆军总司令何应钦见抗日形势将巨变设立的。四个方面军除王耀武外,其他三个方面军的司令,分别是卢汉、张发奎和汤恩伯。王耀武在其中的资历最浅,蒋介石的如此重用,曾引发张发奎等人的极大不满。
济南的战略位置相当重要,抗战胜利的第一时间,蒋介石就接连派出重要的高级干部和军队,开往济南。山东地牵南北,其中的青岛又是著名的海军基地。其实在抗战时期,山东大部分地区已被我军解放,只是手上没几个重要大城市罢了。
山东省内最重要的城市是济南,当时的城市人口在70多万,关键它还位于(天)津浦(口)、胶(青岛)济(南)两条铁路的交汇处,对外交通颇为顺畅(除胶济铁路东段一小部分外,其余都能通车使用)。济南还是连接华东、华北两大地区的战略枢纽。
济南北依黄河,南靠泰山,东西两面是较为平坦开阔但又有少量山地的复杂地形。这对于守方而言是十足的地利,有着易守难攻的特性。济南的城防工事,早在日寇占领时,就初具规模,颇为完善。王耀武主政山东后,在日寇原有的防御工事上,做进一步扩建、加固和完善。
济南的城防体系,是永备和半永备型的。它的整个防御体系由两部分构成,外围防御地带和基本防御地带。外围防御地带纵深达10余公里,有160个建筑支撑点。基本防御地带中有三条线的阵地。在各个阵地上,早早存储大量粮食、弹药,做好长期固守的准备。
王耀武是有能力、有决心的将领,济南又有充足的物资和兵力,蒋介石又相当重视济南,可是在短短8天内就被我军解放了?
王耀武刚到山东时,各方面工作开展得还算顺利。可是山东的国军,对王耀武这个最高军政长官不太放在眼里。而这也是蒋介石和国军的尴尬之处,能力强的将领年轻资历不深,难以服众,指挥起来处处有掣肘;能力弱的将领资历深,战术指挥、战略眼光跟过去的军阀混战时一样,做不到与时俱进,只有一个连战连败。
抗战刚结束,国军的精兵强将就在蒋介石的命令下,源源不断向山东及周边地区输运。可是人多武器好就一定打得好吗?莱芜战役,国军前敌总指挥李仙洲拒绝执行王耀武的撤退命令,导致6万大军全军覆没,被击毙万余,被俘虏4万余。王耀武气得大骂,说了那句名言:“就算是抓五万多头猪,三天也抓不完呀。”
据统计,1948年3月初,国军在山东境内只有13个整编师26个旅的兵力。王耀武曾炫耀称:“济南城有十万以上的人担任守备。”王耀武的军事指挥水平是得到粟裕认可的,粟称王是“蒋军中指挥较有才干者,其在部队中颇有信仰”。
74军是王耀武起家、成功的最大本钱,这支部队在抗战胜利被改编整编74师,精简万余人,从头到脚全是美械,归师长张灵甫指挥。1947年5月,孟良崮战役后,王耀武手上就没有真正听话的嫡系部队了。虽说两个月后,整编74师以未参战的三个新兵教导团和一个榴弹炮营进行了重建,但该部被调到国军徐州陆军总部序列,在安徽等地作战。
莱芜战后,蒋介石把王耀武狠狠骂了一顿,说了些很难听的话,比如:“莱芜既已被围,你为什么又要撤退?李仙洲的指挥能力差,你不知道吗?撤退时他连后卫也不派,这是什么部署?你为什么派他去指挥?如派个能力好的,还不至于失败。”
蒋介石一通乱骂,王耀武一声不吭。这样的沉默,何尝不是一种表态,也反映了他的真实感受。蒋介石亲至济南骂完人后,不去济南市内休息,执意要在空军基地对付一晚。蒋还特意嘱咐王耀武,注意济南机场附近的动向。如此怕死,还要部下不畏死?
1948年初,毛主席和中央就给许世友的山东兵团,定下接下来的作战任务:先扫胶济路之敌,再扫津浦路济南至徐州段,然后内外线兵团适时会师,攻取济南,进而解放山东全境。
在1947年8月,毛主席就将在山东作战的华野分作两部分,其中一部分由许世友、谭震林指挥,下辖3个纵和胶东军区部队。1948年11月、12月,山东兵团向山东境内的国军发起连续进攻,灭敌2万余,先后收复多座县城。
1948年,山东兵团整整休整了1月、2月两个月时间,虽没打仗,却也紧锣密鼓地忙活着其他思想层面的运动。
要如何赢得济南战役的胜利?中央定下的计划是:“把济南变成一座孤城。”1948年3月上旬,华野第二兵团成立,许世友为司令,谭震林为政委,下辖7、9、12纵队。中旬,山东兵团就按照毛主席的战略部署,发起胶济路西段战役。
很多人不懂,中央为什么选择先打胶济路西段。因为济南和胶济路中段都屯有国军重兵,胶济路西段就在二者的中间。胶济路西段的国军比中段的弱,人数虽然有点多,但在蒋介石的指示下,“凡城必守,凡镇必防”,使其兵力分散。
主要驻扎在胶济路西段的国军部队是整编32师,其师部驻地周村,作战部队连5个营都不足。该师师长还是蒋介石于1947年抽调空降的嫡系,同该部的中下层军官完全不熟。最为关键的是,该师以为自己身处前后皆有大量友军的腹地,思想颇为松懈。
于是山东兵团主力,经过7天的强行军,长途奔袭,先夺张店,再插周村,直接把胶济路西段的国军打成昏头胀脑、毫无斗志。最后轻松取胜,歼敌近4万。面对这样的突袭,坐镇济南的王耀武都颇感意外:“共军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打完胶济路西段,毛主席又给山东兵团发来电报,休整半个月,再进攻昌潍(即胶济路中段),然后进攻津浦路济南徐州段。这些是济南战役的准备工作,把济南变成敌军难以陆地增援的孤城,也是济南战役能8天结束的根本原因。
王耀武几次提出弃守济南,而且还是在许世友的山东兵团碰都没碰到济南、还没开始围济南的时候。一次是莱芜战役后,山东国军军心、胆气、士气尽丧,王耀武请老大哥俞济时帮忙,找机会跟蒋介石提一下,放弃济南,收缩兵力,退守青岛。俞济时说自己找机会说说看。
胶济铁路西段、中段被山东兵团接连横扫,济南眼下只剩津浦铁路中段还能同徐州相连,一旦这里也丢了,济南就成孤城了,势将无法挽救。于是王耀武壮着胆子,乘飞机到南京面见蒋介石,提出放弃济南,将部队撤到兖州及其以南地区,跟徐州主力连在一块。
蒋介石闻言,内心不悦乃至愤怒极了,自己多次向这位心腹谈济南的重要性,要他对济南负好责,怎么现在共军还没打过来,就说弃守了?
蒋介石强行压下涌到脑门的怒火,跟王耀武解释。解释前,他还批评了一句:“你不从大处着眼。”随即表示济南断不能放弃,然后给出三个理由:一,济南意义非凡,是战略要地,放弃会让华东、华北的共军连成一片;二,不能让驻守青岛的美国海军陷入孤立,否则无论军事政治,都将对我军不利,还会影响美国的援助;三,我们有空军大队,随时可以增派援军。
蒋介石还对王耀武许诺,济南若被围攻,自己当亲自督促部队火速增援。他还给王耀武整了口实在喝不下的鸡汤:“打仗主要是打士气。鼓励士气,首先自己不要气馁。你要知道,我们的失败是失败于士气的低落。你们如不发奋努力,坚定意志,将死无葬身之地。”
王耀武不是愣头愣脑、不谙世事的小年轻,他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兼认识老蒋多年的心腹。蒋介石的鼓舞和理由,只让王耀武心如死灰,垂头丧气地回势必要沦陷的济南。
有人生动地把胶济铁路和津浦铁路,比喻成济南伸出的两条胳膊。国军丢了胶济铁路,那离丢津浦铁路还会远吗?
我们从解放战争中的各场战役,可以轻松发现蒋介石有一大问题,这也是国军在短短数年,一溃千里的根本原因。他将大城市看得太重,以至于舍不得放弃,让国军不断去送人、送死、送武器。
济南战役是华北、华东两处战局的转折点,它的胜败早在开战6个月前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