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DIOR 2025年秋冬女装成衣秀上,Maria Grazia Chiuri联合知名戏剧导演、舞台设计师Robert Wilson制造了一出穿越时空的舞台剧,两人以伍尔夫1928年惊世骇俗的《奥兰多》(Orlando)为灵感,在先锋的舞台上演绎先锋的故事。拥有不死之身的奥兰多四百多年的生命历程,与时装风尚各个时期的流变之间构成了巧妙的互文。
英国导演Sally Potter曾在1992年将这个故事搬上大荧幕,气质独特的Tilda Swinton在片中饰演雌雄莫辨、永不凋零的美人奥兰多。这次成功的改编将原书中六个章节的故事以“死亡、爱情、诗歌、政治、社会、性、出生”为题分成七幕故事,奥兰多在四百多年的人生里经受了许多以这些主题为名的考验,最终摆脱了性别和时间的限制,真正地回归到作为“我”的生命本身之中。
Chiuri则试图在这一季呈现这种超越性别与时间边界的经典美学,并将DIOR的历史嵌入其中。
可拆卸的荷叶边衣领设计贯穿整个系列,将古典的繁华和现代主义的简洁合二为一;伊丽莎白时代的三角胸衣呼应着品牌最初的经典“New Look”,挺括的皮革材质为其注入90年代的摇滚风格;建筑系出身的Gianfranco Ferré刚柔并济的剪裁,启发了这一季时空交错的既视感,他钟爱的优雅白衬衫和华丽的皮草、暗纹缎面同时出现在猎装夹克与风衣里,让人想起奥兰多在出使土耳其的探险中历经的东方情调。
衬衫衣领的蕾丝与荷叶边搭配收腰的骑装式外套,用偏向男性硬朗风格的制服与轻柔优雅的内搭共同制造去性别化的古典风格;John Galliano标志性的J'ADORE DIOR T恤惊喜回归,做旧的质感和皮手套、皮质胸衣与切割效果的缎带半裙相得益彰,再现他执掌品牌时期一贯擅长的高雅与戏剧色彩的结合。
遵循原作和电影的表现逻辑,Wilson将秀场切割成一部五幕剧,“奥兰多”缓步走进观众视线,她穿着形似古典贵族里衣的荷叶边饰透视白衫,坐在写有“once upon the time”涂鸦的秋千上,与浩瀚星河对望,就像电影《奥兰多》的首尾,奥兰多时隔数百年坐在树下凝望天空,与离散在时空中的自我对话。随后的一幕幕里,Wilson用史前的白色飞鸟喻指蓬勃的少年气,以滚烫的熔岩和锋利的冰山构成远古与现代的对照。这种充满戏剧张力的冲突感遍布于新系列:轻透飘逸的衬衫与硬朗的黑色哑光面外套、绅士的燕尾服与勾勒纤细腰线的紧身胸衣、实用性为上的抗风外套和雨衣与华丽的镂空贴花刺绣工艺相结合……打造一种融合了现代性与古典浪漫的美感。缀满巴洛克珍珠的项圈生动地还原了拉夫领层叠起伏的切面,作为配饰的改良版领口则搭配着极尽女性化优雅柔美的刺绣连衣裙,彰显简约美感与繁复古典的共生。
时尚对作家而言从不是微不足道的琐事,Errey用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论证她的观点,而同样作为意识流写作典范的伍尔夫也不遑多让,她在包括《奥兰多》《达洛维夫人》(Mrs.Dalloway)《新装》(The New Dress)在内的多部作品里都花费大量笔墨去描写服饰。她提出“Frock Consciousness”的概念,指出衣服是一种“位于私人(个人的身体)与我们所理解的公共空间(整个社会世界)之间”的媒介。
Roland Barthes的理论里,“意象服装”(image-clothing)、“书写服装”(written-clothing)和“真实服装”(real-clothing)互为表里,构成围绕着流行体系与社会文化变迁完成的叙事。而时装秀则变成了以服装为讨论对象的文学沙龙,不同时代、不同风格的设计元素交织其中,设计师就如同Errey描述的那样,成为用服装书写故事的人。
电影中,Potter运用许多第一视角的长镜头记叙不同时期的奥兰多在焦灼与困惑里行色匆匆的画面,以此串联起时光流逝中她由模糊变得清晰的真实自我。在Wilson打造的秀场空间里,面向四面八方的甬道与方形广场上荧光线条分隔的道路再现了奥兰多疾走的迷宫,只不过在这座不设围墙的迷宫里,不同时空的每一个自己都可能与对方发生短暂的相遇。
谢幕时分,“奥兰多”来到当下,四方的秀场变幻为现代都市中的人行道,八十位模特同时伫立其中,个体中蕴含的每一个自我,都得以彰显其真实的面貌。
撰文何冰轮
编辑Mark Liu